《天涯赤子情》读后怀旧

《天涯赤子情》读后怀旧
张羽生

有幸得到一册《天涯赤子情>> ,颇珍爱之。一则此书坊间不易购得,再则儿篇鸿文所叙之事,不少在当年余曾亲历其境,或亲予其事,并有关师长及学友各事,一一唤起对往事之亲切回忆。书一到手,便亟不及待地披阅一过。情不自禁,有感而发,凑成儿则零星随笔,明!寄怀念之惰,不过狗尾续绍之作而已。
一、追思坐故校长
余所记忆中之前校长空师可祯,在拙作《缅怀一代宗师》与《一个流亡大学生的日记摘抄》两文中具有追念记述。前文系今春因故不克参予母校九秩大庆盛典,临时撰写以为祝贺之词。惜当时日记尚未找回,仅凭苦思追忆搜得,不免有失实之处。今所需补充者,系据1936 年4月25 日笠校长到校视事之纪实。节录堂校长讲话中二三点办学方针z1. 聘请学德高尚的好教授。一个大学的名声,全靠有没有好的教授,才能教育出良好的青年。但有了好教授,学生应该专心字业,不宜时!13 学潮,致他们不安于位。

  1. 扩充设备。有了好教授而没有良好设备,也不能使学生安心研究。美国哈佛大学一年要购五六万册图书,而浙大图书馆当时藏书总数也不过如此。
  2. 建筑校舍。浙大校舍之差,全国所有国立大学中,找不到第二个可与伦比。校舍固然不必怎样奢华,但象浙大这种将倒下来的破旧房屋,简直太不象样了。
    二、祝农学院前院长卢师守耕健康长寿
    读汤冠雄校友《卢守耕教授青山不老》一文,知卢师今年事寿己九十有一矣。再观书前《台北浙大农学院泉亭旧雨聚餐留影》照片,见卢师依然不减当年风貌,不类巳届笔莹之年的老人。
    回忆母校于1935年友生驱郭任远校长学潮,农学院学生也同时驱神学博士李德毅院长,曾至省教育厅请愿。1. 936年空可损接任浙大校长,农学院亦易人,初发表为胡福梳氏,经久未到院视事,院长空缺近一学期。及1936年秋开学时,始知新院长卢师守耕已到任。时在华家池农院大j豆前侯校车去大学路,每见一身材魁梧、慈祥和善之中年长者坐私人包车来院办公,即卢院长也。余所选副组为作物组, 1938年在泰和时选读卢师所开稻作学,一次稻作实验,在华阳书院农场实习插秧,一般实验只是助教指导,而比次卢师亲临指导,实为难得。1939年在宜山选读高级育种一课,卢师学识渊博,讲解精辟,深受同学爱戴。尤以高级育种多当时新材料,如米丘林学说,实为卢师首先介绍者。1942年卢师与孙师逢吉等途经贵阳时,贵阳浙大校友会农院校友设便宴接风钱行,是为余与卢师最后一次会晤,面距今不觉四十又五年矣。
    三、诲人不倦的梁老板
    当年浙大同学有一习惯,每称系主任为老板〈但当面从不如此称呼)。不仅无不尊之嫌,且见亲切之感。梁老板者,即余在校四年一直为农经系主任之梁师庆椿也。
    余考浙大时-,选读农社系,旋改农经系。当时该系录取人数凡十余名,入学者亦近十人。但四年中退学或转系转院之人颇多,及至泰和,仅余与前届休学后复学之张家驹凡〈现在浙农大〉二人。古文二八级在梁师门下自始至终受业者仅余一人矣。先后选读其所授农产运销、统计学、农村调查、农业金融诸主课,并参加农经学会与农经讨论各活动,直接受其教益良多。梁师学识丰富,教授有方,治学严谨,在农业经济学界享有权威。所著《世界粮食问题>> ,为商务印书馆列入星期标准书。
    梁师除精于专业外,其他方面知识亦甚渊博。如1936年美国诗学权威文温斯来校讲学,听者甚众。讲毕提问者亦不少,而农院教授提问者,仅梁师一人。以娴熟之英语,侃侃而谈,条例清晰,使人叹为听止。
    母校迁宜山后, 1938年冬方开课,农院二年级公共课农业经济学,由梁师亲自授课。余与家驹兄在毕业班,每于无他课时去旁听,从不缺席。某日上课,时间已过二十分钟,梁师犹未至,听课学生凡五十余,无一知梁师请假者,亦竞无一人离开教室。原来其时梁师得中山家中来电,告知其封翁在空袭中遇炸亡故,梁师阁噩耗,衷痛之余,只得临哇售假,待布告贴出,学生咸已集中教室,故无一人知之。
    梁师所授农业金融,一次月考,嘱我等须以英文答卷。
    批改后发还试卷,以红笔仔细改正文法错误多处。梁师尝谓人言读农经系易,反之即证其所攻系之难。实则要读通读精农经系,并不比任何一系容易。
    阅高德根校友《祝梁庆栋老师八秩大寿》一文,始悉梁师母于四年前不幸仙边。犹忆1937年春某夜,余从邱午庭兄之约,与大一大二农经系同学忆往梁师寓所,请教读书治学方法,梁师母亲:;二广东名点鸡粥款待之情。益有经久难忘者,1938年母校自泰和三迁宜山,余受梁师之嘱,与梁师等四位师长及家属相衔由导入桂,在自韶关至广州!小船上、广州至梧州与梧州至柳州轮船上,与梁师一家旅途共同生活之情景,虽时隔半个世纪,梁师母之音容,似犹历历在目也。其时梁师一家途中折返中山故居,不意竞为梁师父于最后一面。其后至1939年元旦,梁师嘱余与二九级吴大1.! ? 兄乘自行车去宜山远郊农村战地儿童保育分院〈系宋氏姐步所办,但不知为孙夫人抑蒋夫人耳) ,接洽以太老师之名扫赔款项并设梁父奖学金事宜。
    余与梁师最后一次通讯,系1944年在贵州镇远时。梁师时已改任中农行经研处长,该处办有一农村金融刊物,已忘其刊名。余曾以《贵州之农村倍贷》一文寄去,后去函索取载有该文之一期,梁师原以事冗忘之,即复函寄来刊物并稿酬。此后梁师去美,阔别有近半世纪,远、洋重隔,难通音间,惟遥祝老师长寿而已。
    四、与孙师逢吉的一次误会
    阙孙师生吉《湘潭轶事》一文,知孙民现居美国。孙师曾为余授作物概沦及相作学二课。其间孙师与余曾有一次误会,至今记忆犹新。1938年冬某日一堂棉作课,孙师未开讲而先发牢骚。谓有人在外扬言其所讲课只是照Brown所著<< Cotton >一书照本宣读,而无何新材料,他闻知后不得不声明几句云云。最后说到任何功课,无论农业经济也好,决不能把所有教材都照搬来讲授。因当时选修棉作之农经系学生仅余一人,孙师虽未指名,但突出以农业经济为例,则不言而喻矣。余以未有此事,但既不指名,亦不便分辩。不过余未因比而不尊重孙师。
    五、笼农时期的老师长
    j在农时期,早在余入浙大近十年以前。而改迁华家池,则为余入学前一年之事。阅前辈朱学’曾学长回忆《宛桥时期的农学院》一文,足见当年农院师资阵容。余入学后,仍在校中执教者有范资、林汝瑶二师。范樊师为生物系教授,兼为农院学生授植物学,在余一届教毕后不久即逝世。余又曾选林汝瑶先生园艺学,后未开课。
    卢、孙、童、徐诸教授,当初余在校时并未知诸师系组农时期老教授之再度来院任教者。童师玉民于1936年再来农社系,改名农经系后,除梁主任外,仅童玉民与货公安二教授。但二人具不孚众望,农经系学生i边要求更换。一日去华藏寺苍童师寓所,请其自退。童镇定自若,家中置有钢琴一具,尚笑谓诸生中谁善比,有兴奏一曲否。实则堂之教学并不甚差,口佳略见过时耳。二十年代肆间农学课本书籍,颇多童民著述。但兼杂并!凉,涉及农作、育种、园艺、土肥、病虫等等,实则专长合作学。再皮米院后,亦专教合作,元以合作原理一课,大体尚可差强人意。而比后农经系除梁师外,每年要另聘新人,却每况愈下,较之童氏,更为逊色耳。解放初余在省实业厅工作,一次教育厅长俞子夷作劳动创造之报告大会上,与窒师立民运,仅含首微笑招呼,后即未闻其所之。
    徐!步师与童相似,教特用作物。教材陈旧,而言之11内呐,一口江山话,不易听筒,人望亦不甚佳。后去英士大学。
    余离校后,究;火时期老教授再度来院者,尚有蔡邦华、吴耕民、官另与:先生。蔡在22 义时按长发院、吴任园艺系主任、宫’则于胜利复员杭垣时始再来院任农经系主任。三民余均未亲炙教益。惟苔’另师则于四十年代初即识, 1940年蒙梁师介绍至中农所黔站任事,站之农经系主任即信氏,故有上下属之关系,凡三年。胜利后雷主持母校农经系,信I 数度为余谋职助一臂之力,以是过从较密,类师生谊。1979年余去农大会家驹凡,据兰芳师已故。
    六、健忘的关教务长
    潜柏西校友撰文中谈到在浙大老师中,有两仕益师记忆力惊人,即体育主任舒鸿老师与理学院长胡刚复先生。余则记得尚有一健忘之老师,即教务长郑晓沧老师。
    郑师与余既有乡谊〈海宁人) ,也攀上点戚桩,故久耳其名。余念高中肘,曾读过其所译之《小妇人》、《好主:子》等美国小说,其译笔之细腻流畅,素所钦衔。时余家藏有《修学效能增进法》一书,亦系郑氏力译,余常部书阅读,对学习方法大有祠,益。入浙大后,在杭时虽无缘进氓,至泰和却曾去其寓所拜访,叙过乡谊。后学校迁宜山,一日余为贷金事造访,彼正书函,未彻l 长袍,见余至,亟入室更衣,既而殷殷劝坐,若不识者。坐下询余姓名家乡,余告’. 45 •之。泣不元惊i宅日t ” 汝即张羽生乎?否!汝非羽生。否则吾何为不识?汝似有异于前之所见。”其记忆力之差,较之舒、胡二师,相距甚远。
    七、健谈的胡刚复院长
    胡刚复院长不仅记忆力惊人,其健谈亦闻名全校。施昭仁学长与潘柏西校友均已在文中提及,余亦有同感。
    余与胡院长因隔院而向无交往,但在宜山有一次因事去拜访。时胡方由泰和返回宜山,问了我许多事,还与我讨论写论文之事,从农民银行放款谈到信用合作社问题,进而谈到德国土地抵押银行、中国的土地法。在我印象中,不仅是个物理专家,简直似农经系的导师一般。告辞时走到楼梯口,还拉迁我说长道短,我却一直找不到插嘴机会。胡民随笠校长来校前,余久已耳闻胡氏三兄弟〈另二为胡明复、胡敦复) ,这仅有之一次渴见,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
    八、宛|供铁蹄下西方一美人
    1939年春,二八级会在宜山举行全会,工院级友高昌瑞凡以灯i迷八则供同学猜射,各打级友之名一。本题所用二句,系其中一则谜面上之末二句。设问”红察奔绝尘, 青驰嘶长鸣,宛iit? 铁蹄下,西方一美人。纱红续与青-3总为二名马,于日”冯”字P 西方一美人指好莱坞红影星葛莱泰·嘉宝。其姓与否级加保学灿之名同音。其:这底即冯加保也。
    冯姊与余同期考入母校,攻蚕桑,同年在宜山毕业。性沉静,语每有羞涩之状,衣若亦朴素,类古代闺秀。四年中从未见有男同学追求加保。其为龚粥学长之夫人,余至毕业后五年( 1944年)始知之。其时余在贵州镇远。龚到兄为1937年农艺系毕业,高余二级,向少往来。是年日寇西侵入黔,某日,一少妇抱一幼儿骤来余舍,视之出乎意外竟为加保姊。原来龚兄当时在中农所替自站〈在金枉,与镇远相近》任职,余二人原来同为中农所人员,而一在湘,一在黔,竟, 未知之。及加保姊自芷江来镇远,始知二人已结为优棚。其时敌骑深入独山,而湘省日军尚无西犯之迹象。龚兄为安全计,追加保来镇远央余代为觅一定居之处。时余已辞去中农所职,改入教界,龚何由知余在镇远,且知余寓所,已无暇询及。其后结果如何,余已全忘,但加保姊卒未在镇住下。
    :兹阅龚凡<( ;~朋自校友年会来>> ,不悉夫妇二人有否忘却比段历史?
    九、参加钱江炸桥的几位级友
    1 ‘9 37年冬日寇铁骑迫近杭州,母校仓促迂严〈建德旧为严州府) ,时|略闻吾级工院数同学参予爆炸钱江大桥以阻日-军南下一事,而未悉其详。今阅刘奎斗级友《怀念并肩作战打游击的九位同学) (文中补i,己,实为12人〉一文,方知底,细。虽系工院同学〈除程民德兄为数学系外) ,因其中九人具为级友,且在1936年夏南屋桥集中军训时同处,故皆熟悉。至今尚能忆其名,且当年风貌仍留在脑际者有刘奎斗、洪银、汤兰九、丁而昌、李建奎、程民德、王家振七人。当年一起军训时,主任教官徐树人每次呼同学名,及汤兰九时,读音似”打兰球”,因而汤兄得一雅名,更易记之。阅刘文知汤凡已故,为之扼腕。洪短、王家珍二兄在1982年八十五周年校庆时均会面过(闻程民德凡其时亦在,情未见),俱己一别数年,皆垂垂老矣。非经介绍,已不相识。
    十、”临渊羡鱼”徐守训
    |涌徐守洲学长在85周年校庆大会上讲话稿,及撰文《校庆来去>> ,还能想到徐学长当年风趣。徐学长为二七级农化系生,多才而幽默,会口技,善作画等。渠尝谓吾之名按古语”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难免有”守株待兔”之嫌,故不之喜,然迄今终未更名。徐学长本应在泰和毕业,但到宜山见其仍在。如1939年春日机大炸宜山后,余央其在纪念册上赠词,他作一敌机炸宜山之画应之,敌机俯冲、炸弹下堕,标营起火之状,极其迫真。纪念册已失,余曾将此画剪贴1939年日记本上,亦失落无由找回。( 1939年日记本亦曾记下敌机轰炸经过,但无蔡致模校友《随校西迁记》一文所叙之祥。历述一同学避炸二易其地之情,余亦有同样遭J里飞A二丑。”余初意徐学长之去宜山,或系休学后复学,但自杭州至泰和,一直见其间在,且余所保藏之1939年初夏欢送农院应届毕业生同学在庆远农场留影上,并无其人。若是当时留校为助教,则仅知是届农化系留助教系朱祖祥兄。余之记忆力衰退如此,不复能解此i运矣。八二年校庆会上,余尝思面询以释疑。但相别近半世纪,相连亦不相识。校庆大会讲话时,文娱晚会操作电脑表演时,均未悉这位远涉重洋专程回娘家来之贺客,即徐学长也。后农院校友去华家池联谊,经介绍始识之。但彼时人众,他应酬甚忙,匆匆邂逅,未!;民交谈。
    十一、骑马跑回记趣
    韦人坊’学长在《大学路运浙大点滴》一文中所述驹马一亭,使余囚i乙起1936年骑马堕入水田之趣事。初入学时,字!3校长对大一学生实行严格之军事管理,曾扬言军管之旨,在训练每一学生能掌握特务技能,因比人人均需学会lii5 射、ia泳、驾驶〈汽车〉等术。并自上海跑马厅购囚淘汰之马数匹,事ff养于华家池,供学生习骑。但因驱郭后郭己离校,军训1\ ì果从未有一次马术练习,且大一时住工院信斋宿舍,亦无去农院上课之机。仅于2月18 日去华家池试骑一次,感觉尚良好。20 日余正在化学实验,时驱郭兼驱农院长李德毅,郭虽不再来校,而李则时或潜来农院,为一学生所见,乃召全院同学去包围李,要其答应不再来院,李答以三时许与学生见丽,级代表来召余去,乃停止实验而往华家池。至则为时尚早,应l!l~ 午庭与邱鸿钧二同学之邀至马房习骑。余所骑二号马性较烈,不服御,而习骑人多,骑师不暇一一指导,任由骑去。将走近田膛,对面一马返回,适于足脱蹬,马欲随其伴回马房,疾奔,将余摔入滕旁水田,全身泥浆,辛未受伤。设或摔入塘,或驰骋于马路上,必将酿成大祸。何幸得4女11 韦兄之纵马西湖之滨哉?此后余不再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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