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阴,有雨意。上午阴。下午微有阳光,但未雨。
贵阳晨阴,有雨意。上午阴。下午微有阳光,但未雨。
迪生出殡于六广门外之八鸽岩。
晨七点起。七点半偕尊生在招待所早餐后,即赴贵阳医学院附属医院。今日为迪生出殡之期。余等去时只邵夫人张佩英及仪昭与仪芝在。二人乃偕尊生同乘车来。闻昨日邮车更比前日为挤,故洽周欲来不得。未几客人先后到达,计有教育厅长傅启学,县参议会副议长陈文虎、贵州大学校长张梓铭,均贵州人而为中大学生。此外则驾吾、何惟科〔前作”何维科”〕、钱垄新、陈鉴、黄叔班、张佩英、吴士煌均中大学生。解翼生、季霞声、李兆槐、陈晓光均浙大学生。尚有余不识之来宾,共约卅卅人。
九点举行仪〔式〕。由汤山英牧师祷告,并唱赞美诗。时迪生之棺盖未|蜀,故各人均可见之。次读祭文,系梅夫人李今英自白而驾吾为之写成者。献花。余报告迪生事略,谓其已成历史上之人物。余于文学为门外汉,但余与迪生卅六年之交谊,故从私情、公谊,不能不说几句话。谓其有不可及者三:(一)对于作人、读书,目标甚高,一毫不苟。如读书,必读最佳者,甚至看报亦然。最痛恶为互相标榜、买空卖空。不广告,不宣传。(二)其为人富于热情。初望之虽俨然不犯,但即之有日,始知其为热肠。恶恶如仇。对于青年尤爱护备至。(三)不驾利,不求名,一丝不苟。目今贪污之风盛行,欲求而不辈辈求利己属上乘,而何况不要名乎?但因陈义过高,故曲高和寡。为文落笔不苟,故著述不富,但临终以前尚有著作之计划。怀志不售,悲夫!迪生之死,浙大之损失,亦国家之损失。五十年、百年而后,余知其著作必为当时人所瑰宝,是亦可称不朽矣云。次驾吾、梓铭及尊生均说数分钟。再唱再回歌,绕枢一转,乃盖棺。十点发引,元音乐、纸仗仪式。送殡者四十人,均送至六广门外,大多数始告别。余与驾吾、汤牧师、傅启学、黄叔班、季霞声与李今英、梅仪昭、仪芝、本修、么振声、黄尊生与尚有四五人则在北门外稍息后均送至山上。余与傅启学、汤牧师、王驾吾先行,在山上择定地点,枢到后即掘土,时约一点余。此时土形如石而软,故知自来未动用之土。棺人-内,不用棒,穴掘就放棺入内,与地平。又做仪式,唱赞美歌,后盖土。余等即下山。四点至青年会洗浴。晚六点半至伯纶寓膳。
伯纶寓次南外建业新村十号。至寓见其夫人(常州人)及卫大夫(湘人)及张太太(上海人)。在伯纶处晚膳。卫大夫方自昆明来,据云昆明学潮确由于关麟征处理不得法,初以高压手段,使学生不能集会讨论和平问题,及至十一月廿五日,联大、云大举行晚会时又使兵包围,使兵放机关枪以示威。学生散后,次日在街衙贴标语,则使兵以刺刀刺伤其臂。使学生不能发电,后由美国新闻处发出,因美国人见而不平也。乃使兵士技手榴弹,被炸死之昆华中学教员乃往晤朋友,而一女生则欲阻止投弹,被炸倒,兵复以枪刺,遂致激动公愤。经过事实以美国报纸记录最详。总之,关麟征系一粗率之人,昔年抗战前,以战事受伤至北京协和治病而愈,送协和一匾题曰”又可杀敌”,使协和接之而无法悬挂,可知其人毫无理智。伯纶又以一线装旧书见示,书名《医林改错》,道光时直隶王勋臣(名清任)著,其中绘有改错五脏图,批评古代知识之错误。因氏于瘟疫之年曾亲自视察人之五脏,故知心肺胃肝肾之位置大小,但因未动手,故以大动脉血管为气管。中国素来不知有 Pancreas膜,氏亦未检得。氏又为最初中医知腹中有二层隔膜。总之其人有革命头脑,是亦不易矣。九点别伯纶,回招待所。今日星光皎洁,为除夕在贵州所难得者,余在贵阳过新年此为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