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浙大文学院的院系调整

(本文系浙大退休教师王宽福老师梳理,感谢广大校史爱好者对浙大档案馆微信公众号一贯的关心与支持)

编者按

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为适应国家经济社会建设和高等教育事业布局调整的迫切需要,教育部根据政务院提出的院系调整方针,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大规模的院系调整。在这场关乎全局的大调整中,浙江大学作出了极具分量和意义的贡献。1949年起高等学校进行小范围院系调整,1952年全国性的院系调整开始实施,至1953年基本完成,经过院系调整,浙大文、理、工、农、师范、法、医七个学院所涵盖的众多学科及师资像种子一样播撒至全国各地,为新中国高等教育和科学研究事业的重新布局和发展作出了重大历史性贡献,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今年是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70周年,本期我们与大家一起回顾浙大文学院在院系调整中作出的重要贡献。

至1948年浙江大学文学院下设中文、外文、史地、教育、哲学、人类学6个学系及中文、史地2个研究所,另设史地教育研究室。新中国成立后,文学院的哲学系和史地系中的历史部分暂停教学,地理组独立为地理系隶属理学院。据《1950年4月浙江大学组织系统表》,在院系调整前浙大文学院有中国文学、外国语文、教育学、人类学、哲学(暂停授课)、历史学(暂停授课)6个学系及中国文学、教育、人类学3个研究所。


1950年4月浙江大学组织系统表

全国院系调整明确浙江大学也不再设文学院,除少数外文系和体育、音乐教师作为工科院校公开基础课配套保留,中文、教育系及中文研究所全部转入浙江师范学院,外文系教师除部分保留在浙江大学外分别转入浙江师范学院和复旦大学,人类学系师生全部转入复旦大学。

中国文学系

中国文学系调浙江师范学院的有郑奠(兼系主任)、夏承焘、胡永声、孙席珍、王西彦5名教授,陆维钊、薛声震2名副教授,张仲浦、蒋祖怡、刘操南3位讲师和王荣初助教。调华东师范大学的有徐震堮教授。

外国语文学系


外国语文学系留浙大作为外文公共教研组编制的有周则孟、夏禹勋两位教授,成章、周天裕、陈楚淮三位副教授,徐济元、徐望孚、张儒秀三位讲师和李增荣助教。调浙江师范学院的有方重(兼系主任,后转复旦大学)、戚叔含(后转复旦大学)、严群、德梦铁教授,李树化、鲍屡平、郑儒鍼、蒋炳贤副教授, 陈士衡、叶之蓁讲师和冯昭玙助教。

教育系


教育系在院系调整中,孟宪承教授调华东师范大学,任校长。调浙江师范学院的有王承绪(兼系主任)、郑宗海、陈立、俞子夷教授,赵端瑛副教授,陈学恂、周淮水讲师和吕静、顾子含、董远骞助教。

人类学系


人类学系吴定良(中央研究院资深院士)、田汝康、马长寿教授和王伯扬助教全部调入复旦大学人类学系。

历史系


历史系虽暂停授课,但仍有老师留在浙大。在院系调整中调浙江师范学院的有陈乐素教授,黎子耀副教授和管佩韦、倪士毅2位助教。调华东师范大学的有顾谷宜教授。调复旦大学的有谭其骧教授(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夏鼐教授(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调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公共科目


体育、音乐等其它公共科目的教师中留浙大的有沈思岩教授(后调华东师范大学),蒋新、屠鼎锳、吾舜文、杨鸿材、王基恩副教授,杨增慧(后调华东师范大学)、张重英、周定章、朱方东讲师,黄华烈、王永生助教。调浙江师范学院的有舒鸿教授和胡士煊副教授。

文学院在全国院系调整中向浙江师范学院、复旦大学等院所输送了大量优秀师资。文学院除人类学系外其余各系以及体育部都有优秀教师去了浙江师范学院,中文系、教育系师资全部调入浙江师范学院。在浙江师范学院重建历史系时,召回了因1949年浙大停办历史系而去各中学自谋职业的一批骨干教师。这批文学院调整去的教师日后都成为了建设杭州大学的基本力量,1998年四校合并又回归了浙江大学,也是最大的喜事。由当时吴定良院士一手创建的国内顶尖人类学系与人类学研究所,全部调去复旦大学,另历史系的谭其骧教授和外语界德高望重的戚叔含、方重教授也最后去了复旦大学,成为复旦大学这些学科的领军人物。一部分顶尖的人才被调入中国科学院。中科院考古研究所的夏鼐1955年选为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学部委员。除马寅初校长调任北京大学校长外,浙江大学文学院还有孟宪承、陈立两位教授后来分别担任华东师范大学校长和杭州大学校长。由此可见,在全国院系调整中浙大文学院对全国的支持与贡献也是相当卓著的。

院系调整前后的老浙大理学院

(本文系浙大退休教师王宽福教授梳理)

编者按

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为适应国家经济社会建设和高等教育事业布局调整的迫切需要,教育部根据政务院提出的院系调整方针,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大规模的院系调整。在这场关乎全局的大调整中,浙江大学作出了极具分量和意义的贡献。1949年起高等学校进行小范围院系调整,1952年全国性的院系调整开始实施,至1953年基本完成,经过院系调整,浙大文、理、工、农、师范、法、医七个学院所涵盖的众多学科及师资像种子一样播撒至全国各地,为新中国高等教育和科学研究事业的重新布局和发展作出了重大历史性贡献,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今年是全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70周年,本期我们与大家一起回顾浙大理学院在院系调整中作出的重要贡献。

全国院系调整前浙江大学理学院下设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药学五个系和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四个研究所。

数学系由创建“陈苏学派”的陈建功、苏步青领衔,有数学史大家钱宝琮以及卢庆骏等一大批数学才俊;物理系有理学院院长胡刚复、束星北、王淦昌、卢鹤绂、朱正元、何增禄等大家;化学系拥有王琎、王葆仁、吴征铠、卢嘉锡、陈嗣虞、丁绪贤等名流;在生物系任教的有贝时璋、谈家桢、罗宗洛、董聿茂、江希明教授,几乎囊括了国内生物界的精英;药学系刚建成有领衔的孙宗彭系主任和许植方、 张其楷、 刘宝善、蒋天鹤教授。浙江大学理学院可谓群星荟萃,在全国极负盛名。

全国院系调整明确浙江大学只保留工学院的机械、电机、土木、化工四个系,理学院不再设立,只保留少量数学、物理、化学教师作为工科专业配套的基础公共课教育,主要调往复旦大学、浙江师范学院、南京大学、上海第一医学院、上海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和中科院下属的各研究所,少数教师支援了华东师范大学、厦门大学、浙江医学院、浙江农学院、山东大学、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等高等院校,老浙大理学院就被拆分了。

数学系Image

1948年浙大数学系师生在阳明馆前合影

(前排左起:杨宗道、金福临、越民义、姜淑雁、朱良璧、徐瑞云、孙增光、钱宝琮、苏步青、许国容、冯乃谦、毛路真、周茂清、吴俊传、白正国、楼仁泰、郭本铁;第二排左起:陈庆益、×××、林振声、孙贤铭、谷超豪、×××、×××、张鸣镛、×××、×××、郑德昌、×××、沈文信、×××、董静珊、×××、任璇英、陈武;第三排左起:×××、钱邵泰、周元燊、陈传淡、娄志渊、陈金藩、邓金初、×××、陈良劲、董光昌、段友苇、蔡振通、郭竹瑞邱式春、厉则治)

浙大数学系在院系调整前有教师29人,其中教授7名、副教授4名、讲师6名、助教12名。留浙大的作为数学公共教研组编制,有钱宝琮教授(1956年调至中国科学院中国自然科学史研究室专门从事科学史研究),许国容、虞介藩副教授、周茂清、楼仁泰、郭本铁讲师以及董光昌、林兟、郭竹瑞、陈良劲4位助教;调复旦大学的有苏步青(中科院资深院士)、陈建功(中科院资深院士)、卢庆骏3名资深教授以及朱良璧讲师、谷超豪(后为中科院院士)、金福临、夏道行(后为中科院院士)、林振声、谢兰安5名助教;调入浙江师范学院的有毛路真、徐瑞云教授、白正国副教授;叶彦谦讲师调南京大学数学系;张鸣镛、厉则治助教调厦门大学数学系;曹锡华副教授调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张素诚教授、方淑姝讲师和王元(后为中科院院士)助教调中科院数学研究所。

物理系Image

1950年6月浙大物理系师生留影

(前排左起:李志坚、周万生、汪家訸、郑德基、徐亚伯、皮名嘉、刘古、区品喆、史福培、胡梦侠、胡楠琦;第二排左起:汪永江、忻贤杰、盛耕雨、何文琦、曹萱龄、何增禄、丁绪宝、束星北、卢鹤绂、王淦昌、冯鑚刚;第三排左起:杨雅南、李文铸、石之琅、陈继述、斯何晚、王谟显、程开甲、周北屏、胡济民;第四排左起:张洛年、钱学春、陈昌生、金学煌、何增良、任忠英、芮秀华、贺剑南、朱砚磬、吴璧如、龙哲生、朱浩祖、陆瑞贤、吕敏;第五排左起:袁作义、宋承宗、卢云锦、徐乾、袁运开、姜德广、王辉棣、石宝驹、李志坚、赵松龄、王懋基、陈宏贲、王焕元;第六排左起:裘志洪、洪铭熙、王克、王被德、席光康;第七排左起:章杏林、周谱福、唐玄之、李申生、陈钧)

浙大物理系在院系调整前有教师28人,其中教授7名、副教授4名、讲师4名、助教13名。留浙大的作为物理公共教研组有2名教授王谟显、何增禄(1955年因国家需要被调到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筹建高真空技术专业),副教授2名张有清、胡济民(1955年调至北京大学筹建和主持我国第一个专门培养原子能科技人才的“物理研究室”,后为中科院院士),曹萱龄、龙槐生、盛耕雨3位讲师,李文铸、汪永江、刘古、胡嘉桢、汪家訸、沈世武、冯缵刚、韩康琦、陈昌生9位助教;调复旦大学的有卢鹤紱(中科院资深院士)教授和殷鹏程助教;调入浙江师范学院的有丁绪宝教授(1956年调任北京天文馆物理实验室教授筹建中央科学技术馆)、斯何晚副教授和梁仙翠助教;石之琅助教调厦门大学物理系;调南京大学的有程开甲(1960年调二机部核武器研究所,后为中科院院士)副教授和陈维昆助教(后转南京航空学院);束星北教授和陈继述助教调山东大学物理系;徐佩璜讲师调浙江医学院;王淦昌(中科院资深院士)教授和吕敏(后为中科院院士)助教调中科院近代物理研究所;理学院院长胡刚复(部聘的一级教授)教授受聘于唐山交通大学,后调至南开大学物理系;朱正元教授被聘为江苏师范学院物理系主任。

化学系Image

1950年6月浙大化学系师生职工合影

(前排左起:顾学民、陈嗣虞、张其楷、严文兴、王承基、 吴征铠、王葆仁、王琎、丁绪贤、钱人元、张启元、孙树门、张复生)

浙大化学系在院系调整前有教师41人,其中教授14名、副教授3名、讲师5名、助教17名、工友2名。留浙大的作为化学公共教研组有陈嗣虞(1958年调入杭州大学筹建化学系,任系主任)、丁绪贤(1955年退休)、严文兴3名教授,杨士林1名副教授,张启元、赵善成2名讲师和吴季兰(1955年调北京大学物理研究室任放射化学实验室主任)、刘懋涛、朱帼英、韩世钧、商夑尔(1950年派去哈尔滨工大读研究生班,1953年毕业后调至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张志炳(1950年派去哈尔滨工大读研究生班)6名助教;调复旦大学的有吴征铠(中科院资深院士)、蔡淑莲、于同隐、吴浩青(中科院资深院士)教授,张复生(1953年跟随丈夫卢庆骏至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和航天部703所工作)、沈仁权2名讲师以及陈耀祖(后调兰州大学为中科院院士)、沈宝棣、徐凌云3名助教;调入浙江师范学院的有王琎(部聘的一级教授)、王承基2名教授,周洵钧副教授,金松寿讲师,戚文彬助教和两名工友;调入南京大学化学系的是吴能远、樊文洵、高善娟、杨浩芳4名助教;调入浙江农学院化学教研组的是顾学民副教授(1953年又随丈夫调厦门大学),黄桂香、何增耀助教;王葆仁(中科院资深院士)、陆熙炎(后为中科院院士)教授调中科院上海有机化学所;邹元燨(后为中科院院士)教授调中国科学院上海冶金研究所;张其楷教授调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系;钱人元(后为中科院院士)教授、林励吾(后为中科院院士)助教调到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

生物系Image

1948年6月21日,浙大生物学会欢送毕业同学暨谈、刘、萧三位先生出国留影

( 第一排左起:胡步青、王曰玮、吴长春、×××、孙宗彭、谈家桢、董聿茂、贝时璋、仲崇信、江希明、庄雍熙、王凯基、李琼华;第二排左起:沈立美、苏君莹、钱熙、聂其灼、陶美华、王家清、肖刚柔、丁再福、董泉声、刘祖洞、廖友桂;第三排左起:熊兰英、王韫明、蔡南山、丁静、沈楞、×××、马长俊、高沛之、周本湘、朱孝颖、潘瑞炽、周光裕、项维、朱润、任树德)

浙大生物系在院系调整前有教师29人,其中教授8名、副教授5名、讲师4名、助教10名、技术员、工友各1名。调复旦大学的有谈家桢(中科院资深院士)教授,盛祖嘉、王凯基副教授,项维讲师和蔡南山、高沛之、孙琦(1956年获苏联生物学副博士,回国后先后在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放射生物学研究室工作)3名助教;周本湘讲师调华东师范大学;调入浙江师范学院的有江希明、董聿茂2名教授,吴长春、王曰玮2名副教授,俞志隆、陈仁彪2名助教,技术员、工友各1名;卢嘉锡(中科院资深院士)教授任厦门大学化学系主任;调南京大学生物系的有仲崇信教授,丁再福、王韫明、聂其灼助教;胡步青讲师调浙江医学院任教;调入浙江农学院生物系的有陈士怡教授,陆定志讲师和钱熙、陆廷琦助教;贝时璋(中科院资深院士)、姚錱(后为中科院院士)教授和沈善炯(后为中科院院士)副教授调入中科院实验生物研究所;蒋天鹤教授调入上海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

药学系Image

浙大药学系在院系调整前有教职工13人,其中教授3名、讲师1名、助教5名、管理员1名、工友3人。孙宗彭教授调复旦大学生物系;调入上海第一医学院药学系的有许植方教授,王登明讲师,王秩福、刘镇固、刘文清、殷孟光4名助教,管理员1名,工友3人,未完成学业的3届学生以及药学系相关的图书仪器资料;金国章(后为中科院院士)助教调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刘宝善教授调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药物学系。

浙大理学院五个学系大部分师资被调入复旦大学以及中国科学院,下设的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四所研究所及大批图书仪器资料均并入复旦大学,尚未毕业的5名研究生、154名本科生亦转入复旦大学继续完成学业。日后,完成学业的学生成为国内这些专业的佼佼者和复旦大学相关学科的中坚力量,有的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复旦大学的两院院士中的苏步青、陈建功、谷超豪、夏道行、胡和生、石钟慈(以上为数学)、卢鹤紱(物理)、谈家桢、金鉴明(以上生物)、吴征铠、吴浩青、陈耀祖(以上化学)、吴定良(人类学)、谭其骧(历史) 14人都来自浙江大学。

解放后中国科学院时值初创,筹建专业研究所急需大批人才,竺可桢又调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深知浙江大学的实力所在,乘全国院系调整的机遇,一大批浙大名流调入中国科学院下属各所,成为各所的栋梁。后当选院士的有浙江大学理学院调入的王淦昌、吕敏(近代物理研究所),贝时璋、罗宗洛、沈善炯(植物生理研究所),王元(数学研究所),姚錱(上海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王葆仁、陆熙炎(上海有机化学所),钱人元、林励吾(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金国章(上海药物研究所)12人,可见老浙大理学院人才支援全国科技教育界的贡献是十分杰出的。

和夏承焘老师同在“运动”中

陈美林(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我于1950年秋季考入浙江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当时的校长为马寅初,教务长是苏步青,文学院院长为孟宪承,中文系主任郑奠(石君)。古典文学课程主要由夏承焘(瞿禅)教授负责。根据国家建设需要,1950年入学的大学生提早一年,即于1953年毕业。毕业后离开学校,离开瞿禅师,直到八年后的1961年,夏师应邀来南京、苏州讲学,我陪侍在侧,方得重聚。1950—1953年、1961年的《天风阁学词日记》(下称《日记》)中,在这两段时间内,我与夏师一起参加的有关活动,夏师都有记叙,并出现了我名姓。1961年与夏师分别后,又一直未曾联系,直到1974年秋,瞿禅师通过唐圭璋先生找到我,方给夏师写信。瞿禅师收到我的信后,随即于11月7日复信,首先言及“十余年不见,得书快慰,忆解放初在嘉兴参加土改时,一日与你席地睡一处”云云,可见土改运动给夏师留下的深刻印象。至于夏师的《天风阁学词日记》出版部分至1965年8月为止,晚年与我的联系,不可能再从《日记》中得到印证,但夏师给我的十余封信及三帧墨宝,却全是1974年恢复联系后到1986年夏师逝世前所写,亦可参证。本文拟以1950~1953年期间夏师的《日记》为线索,对我与其一同参加的“土改”、“三反”、思想改造运动略作回顾。夏师的《日记》不仅“反映了夏承焘先生在这一时期的教学、科研、社交活动和思想生活情况,还直接或间接地折射出周围许多知识分子的思想生活面貌”,《日记》所反映的“心路历程,在经历新旧两个社会的高级知识分子中具有一定的典型性”,而且所记“历次运动中的见闻”,“均出于当时据事直书”,“既是一份珍贵的史料,又具有高度的学术价值和文学价值”(吴战垒《编后记》)。文中凡注明年、月、日并加引号者,均见该日《日记》,不再反复注明。


  1950年下半年学期行将结束时,传来中共浙江省委意见,文科师生要关心社会,接触实际,当时嘉兴地区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土改运动,建议中文系师生前往参观,体验农民疾苦,关心阶级斗争。1950年12月2日,夏师在《日记》中记道:“午后中文系开系会,商下乡参观土改日期。”12月27日又记道:“理行装,预备明早赴嘉兴参观土改。”这两则日记都明白无误地写作“参观”,而《天风阁诗集》中有关嘉兴参观土改的诗作,则作“参加”,显然是误记,因为去嘉兴仅仅十余天,是不可能完成一期土改工作的(据此后去皖北五河参加土改的实际情况看,完成一期土改工作大约需要一个半月左右),《日记》中有记:“(12月28日到1月10日)在嘉兴真西乡参加土地改革,另有日记,已佚。”可见在嘉兴时日不多,不可能参加土改,只能参观土改。
  1950年12月28日,由系主任郑奠先生率领,师生同赴嘉兴。由于二、三年级同学已在各地参加土改,此次赴嘉兴的同学全为一年级学生,加上夏承焘、沙孟海、蒋祖怡、王荣初等几位老师,总数不过十余人。下午抵达嘉兴后直奔县委机关而去。当时县委领导见到省委的介绍信,来者又是大学教授、学生,极其重视,主要领导正在主持会议,便命办公室同志安排好住处,我等便在机关院内闲走,见到厨房中杀鸡烹鱼,不知有什么宴请,岂知到了晚餐时,县委领导与几位老师重新见礼,将我们一齐邀进餐厅,才知道原来是招待我们的。当县委书记听说郑奠老师曾与鲁迅先生在女师大同事,而且郑老师当时还是系主任,鲁迅先生是兼任讲师,于是倍加敬重,频频敬酒,以致善饮的石君先生也酩酊大醉,不得不将他扶进卧室。
  次日上午,在县委会议室内由有关领导向我们介绍了嘉兴县的历史、现况以及自然条件,重点介绍了正在进行的土改运动,县委负责同志特别强调,此地解放不久,反动残余势力尚未完全肃清;更由于河港交错,交通不便,偏僻村庄尚有零星匪徒活动,会在夜深人静时加害乡村干部和革命群众,因此反复叮嘱我们下乡后要特别注意安全,集中住宿,不要单独活动,以策安全。
  下乡前,县委负责同志又仔细检查了安全措施,十几人分乘几条小木船,每船只能乘五六人,其中有两名持有武器的解放军战士,一在船头,一在船尾,保证我们的安全。这正反映了县委根据省委的指示,一定要保证浙大下乡师生的安全所采取的有力措施。不过,也闹了一个小小的“误会”。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雪,两岸白雪皑皑,河道中寒风刺骨,木船无篷,没有任何遮挡。个别老师依旧城里的穿戴:长袍或大衣,羊皮帽子,又长又宽的围巾,只露出半张脸来。两岸农民哪见到大学教授下乡来向他们学习的事,又见到持枪的战士同船,便很自然地把我们当做逃亡的地主豪绅了,拍手欢呼道:“逃亡地主捉回来了!”弄得几位老师好不尴尬,一时间内成为谈笑的资料。为时不久,就到了乡政府,这场面也就很快过去了。
  我们被安排在一所小学里,全体师生十余人都住在一问教室,只有一张课桌,别无椅凳,沿着墙角,铺上厚厚的稻草,师生相对而卧,睡成两排。白天常有附近的小孩来看我们这些“奇装异服”的“城里人”,渐渐熟悉后,也有大胆的小孩坐到我们的地铺上来,摸我们的被褥,拽我们的衣服,问我们吃什么,睡得惯否。我们“城里人”两两三三地去附近农民家“做客”,也问问他们的生活,老乡们从有些拘束到无拘无束地与我们交谈起来。一旦见天色暗淡,大家便一齐回到学校中来。晚饭后整个教室只有一盏煤油灯,大家就半躺半靠地在各自铺位上,随意地交谈白天所见所闻,从各自的生活经历出发,去感受这些对我们全然是陌生的又是新鲜的生活。
  瞿禅师在嘉兴真西乡的生活,“另有日记”,可惜“已佚”,今不得见。但他写了不少诗,表述了这次参观土改的感受。浙江人民出版社于1982年1月出版的《天风阁诗集》中收有《一九=五〇年十二月偕浙江大学中文系师生参加嘉兴土地改革,居乡见闻,皆平生所未有,作杂咏十二首》,首先认定这场土地改革的运动是“人群新史破天荒”,为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创举,因而表示要用自己的“秃笔”来“写春光”(之一);诗中写到土改工作组的组长、箍桶匠出身的姜师傅,懂得政策、明白事理,以“一语令人心眼开”赞之(之二);又写到诗人自己如何挨门挨户去访贫问苦,有“一家当作一书读”的比喻(之三);村中牧童都“能唱‘是谁养活谁”’的向地富讲理斗争的歌曲(之四),以及向我们参观土改的人员靠拢的情景,“日日村童坐满床”(之五);“无父”的“梁郎”(之六)、“孤栖”的“董叟”(之七)都有人“培护”、也有人代耕;庄稼收成好,“亩亩青秧比昔青”(之八),种田人高兴,“不知笑口为谁开”(之九);最后又述说诗人自己“写到黎元笔有种”(之十),努力做到“稍稍民间阅苦辛”(之十一),只要“能同大众共生涯”,就“自有吟情出好怀”(之十二)。这十二首杂咏,正表明一位大学教授在参观土改运动中的亲身体验,反映了高级知识分子在那个翻天覆地的剧烈变化的时代中的感受。夏师这种体验和感觉具有非常典型的意义。


  1951年下半年,国家规定全国文法学院二、三、四年级师生要参加一期土改。我刚刚升入二年级,自当参加。中文系老师在9月22日开会“谈参加皖北土改”,夏师记道“同人自愿参加者,有刘操南、薛声震、张仲浦、蒋祖怡及予五人”,也列出明确表示不愿参加者、尚未决定者的老师姓名,并反映“舆论对院长、系主任不参加殊不满”,可见当时高校教师对参加土改运动的不同态度。针对这一情况,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部长林乎加于9月25日作动员报告,“讲土改,谓大学知识分子对此国家大事而无知识,老去时何以对儿孙问,留学外国时何以对外国人问。又谓当认识参加土改工作是改革课程方法之一,是业务必修课之一。又谓乡村生活自甚苦,然农人生活已数千年,我们当去体验三个月”云云。报告结束之后立即分组讨论,瞿禅师在小组会上“报告嘉兴土改经验”。次日在分组学习时,夏师再“讲嘉兴土改归来后,对教古典文学之影响”。由此可见,年前参观嘉兴土改的活动,对夏师是产生了积极影响的。9月26日再次开会讨论,意见还不能一致,“陈卓如与戚叔含、郑石君、马长寿言语抵牾”,有所争论。陈卓如即陈立,继孟宪承为文学院之长;戚叔含,外文系教授;郑石君即郑奠,中文系主任;马长寿,人类学系教授。NIO月3日止,文学院“同事加入者有陈卓如、方重夫妇、陈乐素、吴定良,共有二十七人矣”。方重夫妇,均为外文系教授;陈乐素,历史系教授;吴定良,人类学系教授。
  起初听说是在皖北宿县参加土改,夏师为此还进行了一些准备,于10月4日上午“与马长寿往浙江图书馆,查《安徽通志》及《读史方舆纪要》”,了解宿县的历史、地理概况。其实,确切的目的地应是五河县。10月5日上午,浙大文学院参加土改的师生百余人聚会,进行分队,每队十二三人,共分九队,每队有“教师三人,女同学三人,男同学六人”。夏师分在第九队。下午,听皖北来的“孙学友同志报告五河地方情况”,然后进行分队讨论,订立公约,有“服从组织领导”、“严格遵守土改干部八项纪律”等七条。
  1951年10月7日“五河土改今日出发”,经沪、宁两地,于8日抵达临淮关,9日换船,抵达五河县时,“五河民众列队欢迎,腰鼓杂以笙管、花炮。地方同志导人大戏院中,乃指派与浙大者苇秆盖新房,尚明敞。席地开铺,可容百五六十人”。绝大部分师生齐臻臻排成两行地铺,垫以厚厚的麦秸。舞台后有数间小房,“安置女生及年老教师”。夏师当时年逾五十,领导让其住小房,但遭瞿禅师辞谢,与大部分师生共睡大地铺。
  复旦大学土改工作队由周予同教授任领队,也来五河参加土改,但与浙大不在一个区。此际却同住县城共同参加学习,有县长陈雪介绍五河县现实情况,钱政委介绍五河历史沿革,县土改工作队负责人朱玉林布置土改工作的四个步骤。在下乡之前,浙大与复旦还进行联欢,周予同代表复旦、陈立代表浙大分别讲话。
  浙大工作队被分派在离县城最近的五北区,“有乡十四、村八十余”。10月14日夏师记道,“各同志惧习不够,又无经验,下乡以后,不能独立作战”,因为可能一村只有一人负责,但夏师下定决心迎难而上,“临睡自念,一生碌碌,当寻事自振。解放以来,我国出了许多奇迹,予独不能勉自请献、为生命吐一光芒耶?此番如被派掌握一村,当不畏难,不自馁,虚心学习,奋力从事,不负此千载一时之机会”。次日在学习会上,夏师即发言,“说如何克服怕陌生与恐惧工作不胜任之顾虑”。
  当时五北区部分乡村已进行过土改,尚未进行者仅有七个乡,便于10月18日“并九队为七组”。瞿禅师从第九队调入第四组,“四组组长是陈美林(中文系学生),同组有薛声震、管佩韦、陈立、柴崇茵、马娟尚、姚吉昌诸君,十五人”。管为历史系老师,柴、姚为教育系同学,马为外文系同学。当时七个组的组长除第四组外,都是当地干部,由浙大派一位老师或同学任副组长,唯独第四组组长则由当时非党非团的我担任,当地干部却任副职。据说这是区教导员刁乃琴同志的意见,作为培养知识分子干部的试验。
  四组分在訾湖乡工作,该乡当时有地主二十余人,富农三十余人,人口逾三千,地一万七千余亩。四组组员二十五人(包括浙大师生、当地干部),要负责十三个村子的土改,每村有二人。瞿禅师10月18日睡在床上还考虑:“此次工作艰巨,当以往日作诗、作考据文字的精神去做,一字不放松。”中文系的老师碰头时也都表示既然来了,就要做好,石君师在10月20日曾戏对瞿禅师说:“今日义理之学是站稳立场,考据之学是调查情况,词章之学是宣传。”虽为戏语,倒也反映了当时高级知识分子对土改工作的体认。在具体分工时,考虑到夏师年事已高,便留在乡政府所在村,夏师于10月23日记道:“予得组长照顾,派住乡公所所在村,并以杨生纯仁照顾予,此陈生美林好意也。”未曾想到当年的自然安排,却让夏师念念不忘,直到1974年秋季给我的信中还提及此事。
  不过,夏师在訾湖乡并未多留,因母病加剧,不得不赶回家乡浙江温州。不几日,夏师在母亲病逝后,又于11月15日匆匆返回五河,当晚“留宿土改委员会”,次日赶到区大队,大队负责人田汝康、王西彦都感到“五十以上人,尚能行数千里,重返原岗位,可为工作者矜式”。此时正值土改运动后期,区人民法庭需要有文化的工作人员,夏师便被留下参与区法庭工作,偶或外出调查案情,更多的工作是书写判词。不久,整个一期的土改工作结束,根据上级命令,全体师生返回杭州。
  如同赴嘉兴参观土改写有诗文作品一样,此次参加五河土改,瞿禅师同样留下了一些诗词创作。在1951年12月16日《日记》后附有《归途五首,自皖北五河县归省,温溪舟中作》,但在1982年出版的《天风阁诗集》中仅录一、二两首,诗题也略有改动,为《一九五一年自五河归省母病,承浙大诸生远送,为予荷行李至蚌埠两首》,两相对照,文字也略有修饰。在一、二两首诗中表示参加土改运动是“千载不再迂”的难得机会,表示要“绵力奋所任”,只是由于“亲年迫崦嵫”,才不得不如“乌鹊”一般“归飞各匆匆”。在同一天日记后,还附有《五河客次赠戚叔含》七绝一首。另有《满江红·五河县看治淮,汝康、西彦属为此曲》一首,热情歌颂“千年奴隶翻身后”,成为“今朝鞭石驱山手”,广大群众坚决根治淮河水患的斗争精神。
  正如瞿禅师在参观嘉兴土改时的表现一样,在参加皖北五河土改中的表现同样是积极的,也是有收获的。在返回浙大以后,进行总结时,在1951年12月26日的分组讨论上他被推为作典型报告的代表;12月28日还应邀对理学院一年级学生做讲演;12月29日召开的鉴定会上,大家都肯定夏师的进步,当然也指出其不足:“各同志评予者三事:一(王)西彦谓予往时于会场中多不开口,五河归后,乃能批评人。此次小组会,大家且都愿闻予意见。此为显著之进步。二提意见能顾到全局。三(陈)卓如嫌予以旧文学诗词修养深,在革命热情上勇敢不够。”不仅思想上有收获,参加土改、深入农村后,对夏师的治学也有积极的影响。1952年1月2日记云:“札稼轩词毕。欲为稼轩之农村词撰一小文。前月在皖北土改有此意。”夏师的确写出此文,在《夏承焘集》第二册之《唐宋词欣赏》一书中就收有《辛弃疾的农村词》一文。


  从皖北五河土改归来不久,在全国范围内又开展了“三反”、“五反”运动。所谓“三反”,是指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所谓“五反”,则是指反行贿、反偷税漏税、反盗窃国家资料、反偷工减料、反盗窃国家经济情报。这场运动当然是在党领导下进行的。按当时的说法,是发动广大的工人阶级打退资产阶级猖狂进攻的群众性的政治运动,是一场激烈的阶级斗争。
  “三反”运动主要是在机关、事业单位进行,“五反”运动则在工商企业展开。从时间上来看,全国从1951年12月开始发动,大约到1952年春季结束。而夏师与我参加的“三反”运动则略迟。因为从五河归来后,浙江省率先进行高校院系调整。寒假中浙江大学文学院就与之江大学文理学院合并成立浙江师范学院,以应师资之急需。之江大学财经学院暂时仍与师院在一起,浙大理学院不久并入复旦,农学院与医学院独立。浙江师范学院于20世纪50年代后期又改为杭州大学,90年代又回归浙江大学。
  正由于此,瞿禅师与我参加的三反运动从1952年2月开始,9日“上午九时开三反运动动员会。焦梦晓院长、陈立院长、黎照寰(之江校长)、胡寄窗(财经学院院长)、刘丹厅长讲话,十二时散”。焦、陈为新成立的师范学院院长,刘丹为省教育厅厅长。据夏师2月7日所记,原来计划运动“至三月十日止,共十八日”,但实际上一直进行到五月底方结束,历时三个多月。
  动员之后,运动按下列程序进行:学习文件,端正态度,对照检查,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小组总结并对每人做出鉴定。上午学习,下午工作。检查阶段则整日开会,教学工作暂停。在学生中也选出若干代表,除参加老师的学习会议以外,还要分工与老师个别交谈,进行所谓的“帮助”。我也被推选为代表之一,所以得与包括夏师在内的中文系老师一起参加运动。
  运动初期,个别老师颇有抵触情绪,认为贪污、浪费、官僚主义与己无关。有一位教授在讲课之前,先说:“请允许我再抽两口,将它抽完,否则岂不是浪费了么?”说着,举起夹着的半截雪茄,引得哄堂大笑。但大多数老师还是认真对待的,只不过认识比较肤浅,如瞿禅师的自我检查,说“治学数十年,于劳苦大众了无益处,而食稻衣锦,养尊处优,岂非浪费贪污”,全盘否定自我;对他人的批评也抓不住问题本质,如说“石君在嘉兴土改时,自己不肯劳动,依赖他人打铺盖”,“微昭浪费精力于家庭琐事”等等(2月11日)。为了提高大家的认识,推动运动的健康发展,运动的领导者还邀请“店员工会一会员报告店员‘三反’情况,举具体事件甚多”,对“一店员而能来大学讲演”,瞿禅师极为感叹,认为“此解放前所未有者”(2月18日)。
  在学习了一个阶段后,领导再次动员,并布置运动将转入检查阶段的工作。3月20日“上午刘丹厅长作三反运动二次动员报告”后,“即酝酿对领导人员的检讨”。自此,“终日开三反检查会,中文系石君、驾吾自作检查,各同事加以批评”(3月21日)。石君即郑奠,原浙大中文系主任;驾吾即王焕镳,原之江大学中文系主任,二人作为系一级领导人先行检查。而校一级领导早在2月4日上午就由“心叔、陈立、王绮带头自我检讨”。心叔,即任铭善,时任教务长;陈立,时任院长。“心叔所说甚严肃诚恳,陈立尚多饰词。午后中文系小组会对彼大不满意,提出意见甚多,且要求其重作检讨。闻历史、教育两系亦然。”而通过这一系列的学习、检查、批评,瞿禅师感受到“此次三反运动,教育意义甚大,初谓与教育界中人无关,不谓成效如此”(3月24日)。
  在领导带头检讨之后,每位老师逐个检查,人人过堂。3月1日夏师“作交代,发言一小时,对从前教学不负责、政治学习不关心、脱离群众、做滥好人等等恶习,痛下砭针”,并表示“土改与三反运动,为予此生能否翻身关键”,要过好这一关。在瞿禅师检查后,张仲浦、王西彦、蒋祖怡、胡宛春、王驾吾、胡永椿、蒋云从、陆微昭、薛声震等诸位老师一一向夏师提出意见,学生代表文心慧及我也提出意见,夏师记道“陈美林望予更增强新观点教学”。
《日记》中还记述了其他老师的检查情况,以及师生所提出的意见。至于兄弟院校以及省、市其他机构的“打虎”情况,也偶有记载。如2月20日记,“闻浙大沈学植(图书馆馆长)、沈学年(农场主任)、苏步青(教务长)皆有问题。刘厅长谓浙大医院有大老虎”。2月27日记,“刘丹厅长谓杭州老虎越打越多,有些机关中打出成群老虎。浙大教职员有被打得痛哭流涕者。浙大医院院长王季午亦甚狼狈”。3月21日记,“西彦报告昨夕人民大会堂打虎情况,文教、卫生、新闻、出版四部分,当场打出老虎七十四只。王某贪黄金二千五百两,朱某以不肯彻底坦白,捕送法院。浙大顾某已交出黄金一千二百两,当场释放,加入打虎队”云云。所谓“虎”,是指“三反”分子,主要是贪污犯。至于瞿禅师所在的浙江师院的打虎情况,4月19日有记,“昨焦院长报告师院大小贪污犯一百九十余人,款项约二十亿左右,学生十人中有一人犯贪污”。在运动中,有子女揭发父母者,3月28日记,“听男女两生检讨包庇资产阶级家庭舞弊经过”;有妻子揭发丈夫者,3月3日记,“陈立作第二次交代,自承囤米为不法商人行径,词色极懊丧。予疑此事是文锦主动,虑其夫妇为此不睦”。
  1952年5月下旬,运动进入尾声,进行处理、总结。5月24日“全体师生开会,坦白之江黄金案及盗窃物资案。黄金案共一千五百两……数目之巨,令人咋舌。且钱某至今仍任总务长,仍未坦白”。当时,可由本单位组成法庭处理案件。就在师生大会召开的当天下午,“师院、财经学院人民法院成立。焦梦晓为审判长,陈立、胡寄窗为副审判长,心叔、沈镜如诸君为审判员,宣判之江黄金案及盗窃案”。焦为学院书记、陈为院长,胡为财经学院院长,心叔(任铭善)为教务长,沈镜如为教授代表,对案犯分别处以徒刑、记过、察看等不同惩罚,大抵从轻处理,夏师感叹“政府对教会学校,宽大如此”。之江大学,原为教会大学。不仅对教会学校人员处理从轻,对教授也宽大处理。5月26日记,“各系科同事开会,讨论贪污案”,“多谓领导处理太宽”。但“刘丹厅长谓管制教授,须请示中央,国家需才孔亟,对高级知识分子须爱护争取”。
  当然,运动初期不免有扩大化倾向,5月25日“沙文汉在浙大报告,亦明白说有偏向”,但后期逐步得到纠正。对广大知识分子来说,参加这场运动还是受到很大教育的,瞿禅师在4月25日的小组讨论会上便说:“三反开始时,以为必与我自己无关,不谓在此运动中竞受大教育。最显著一事即三反后对业务之尽心。解放前以著作为正业,以教书为副业,看不起学生,以为学生不能领会我之学问。上课以前从不作准备。近日教书,往往一小时课,须预备一二日工夫,却心安理得,不复杂用心,错用心。”从夏师这番话语,可以看出大多数老师的认识得到了提高,工作更加负责尽力。


  早在三反运动期间,就传来要进行思想改造运动的消息。1952年3月30日,王西彦老师对夏师说,“不日展开思想改造,须早作准备。闻北大、清华、燕京打思想老虎,甚激烈”。果然,浙江高校的思想改造运动,从5月底即开始,5月30日“传达饶漱石主席演讲”。6月3日“听林乎加部长作思想改造动员报告”,随后各系教师分别开小组会表态,夏师在6月6日的小组会上就“述曩年教小学比教大学好,今知十年来教大学,皆为个人名利出发,专心著述,与学生脱节,不似教小学时能与学生接近”,表示要积极参加运动,接受教育。
  为了减轻教师交谈的顾虑,运动领导者又将教师划分为若干互助小组,三五人聚合在一起,夏师与“孝宽(薛声震)、伦清(胡永椿)、微昭(陆维钊)”共四人为一互助组。彼此“随意讨论,颇亲切有益”(6月1 2日),“孝宽谓予不问政治,与笃好旧诗词有关,因为深居象牙塔,遂与世隔远,不谙人事。诗之失愚,可如此解释”(6月28日)。学生代表也参加互助小组活动。夏师记道,“夕陈美林、周玉华二生来,助予检查思想。大病在不关心万事。陈生谓若从危害性上多着想,可引起警惕。此语甚好”(6月27日),“夕陈美林、周玉华来,劝予对人提意见勿保留”(6月29日)。
  在同事、学生的帮助下,夏师于7月9日开始“写思想总结初稿”,次日“在互助组讲一小时,共分五部分:(一)家庭成分与主要经历。(二)生活态度与思想状况。甲、自由主义,乙、宗派主义,丙、名位观念,丁、旧伦理观念。(三)政治认识与教学建设。(四)思想根源及批判。(五)今后努力方向”。瞿禅师检查之后,王西彦老师、周玉华同学等人都提出意见。7月12日傍晚学生代表“詹尔堃、陈美林、周玉华三生来谈,谓依历史谈下去较有联系,且能全面,勿分片段谈,兹依之改作”。此后连续几天,夏师都在忙于写检查,16日写“初稿毕”;17日“改思想检查文”。学生代表提了意见后,夏师又于2 Et“晨改写思想检查文”,直至1121日“上午改写思想检查文毕”,“午后以检查文交詹、周诸生携去”,夏师的检查方告一段落。
在这过程中,夏师对于学生代表参加,甚表欢迎,并且认为“予觉同学帮助比同事大”(7#j 21日)。瞿禅师如此感受并非无因。从《日记》前后所记看来,教师之问由于种种复杂原因,在互相展开批评、帮助时,难免夹杂一些人个成见。而学生代表则无此局限。当然,个别学生代表受“极左”思潮影响,对老师态度粗暴,也是不妥的,同时也引起了老师的不满。这种情况,在三反运动时就已发生,如人类学系教授马长寿就曾对夏师说“帮助师长不应用斗地主态度”,马长寿因此语而“被评为右倾思想者,交代两次始通过”(1 952年3月4日)。有位中文系学生代表在三反时对老师提意见“出言甚激”,夏师叹道“若在解放前,将激为风潮矣”(3月2日)。这一学生代表在思想改造时的表现依旧,对老师提意见“颇多近于训斥”(7月8日),可见学生代表中亦有不同角色。
  夏师在互助小组交代通过后,我被派去帮助其他老师,联系夏师的工作则由詹尔堃、周玉华二人负责。7月22日晚,詹、周二人又找夏师交换意见,夏师又对检查作了修改,被选定为大组第一个交代的老师。大组会在7月25 El下午召开,“到中文系同事及学生代表二十余人”,“交代费时一小时半”,大家提的意见“共五十条左右”,夏师予以“总括”,“共十五条”,如薛孝宽提“不顾问政治,解放前与解放后不应混为一谈”;王驾吾提“不肯得罪人,喜为人捧场”;陆微昭提“救汉奸,谓是旧伦理观念不妥”等。大家除要求夏师进一步补充检查外,还希望他也要去帮助其他老师作检查。7月31日晚“陈美林、蒋祖怡来,邀同薛孝宽,过王家山,帮助刘操南思想改造,十一时方归”。蒋、薛、刘,均是中文系老师。
  夏师遵照大家的意见,于8月2~3 13在写思想检查清稿。8月10日继续“写补充交代稿”。于8月13日作补充交代,夏师在交代中“举皖北土改表现不积极,作文颂扬施德福,谈龙榆生出狱三件事”为例,“讲半小时”之久,“同事提意见六七条”,其中有一条即7月25日陆维钊老师所提出的“救汉奸”事,大家认为夏师“谈龙榆生事太轻松,不深刻,民族气节须检讨”。其实,夏师与已投敌之人有书信往还,早就有人议论。1942年1月9日,瞿禅师收到友人吴天五信,“论龙丁出处,嘱予当此风色,须有岩岩气象方得”,夏师坦承“对人濡忍不能刚决,▢▢(作者注:原文如此,下同。)西行后,予仍与书札往复,颇来友朋之讥”。信中所云“龙丁”当指已“西行”附敌之龙榆生、丁怀枫二人。龙榆生即龙沐勋,词人。至于夏师如何“救”他,我原先不甚了解。直到1992年《天风阁学词日记》第二册(1 938~1 947年)出版后,检阅有关日记,方始了解一点眉目,不妨摘录如下。
  1946年3月15日“夕见上海小报,榆君近自南京移押苏州”,榆君,即龙榆生,此后有关日记中或直书“榆生”或以“▢▢”代称。4月6日及18日都记有其在“苏州狱”服刑的情况,“予闻之恻然,恨无法相顾,以万元托仲连买蔬肴馈之”。4月20日又“贻万元,托人时时买饼饵馈之”。龙榆生于5月12日在狱中给夏师写信,夏师次日作复,“劝其患难中发心读佛书”。6月12日夏师“阅报,▢▢判刑十二年,虑其体弱不能支。一念之误,奈何奈何”。8月3日,徐澄宇告诉瞿禅师,说“在南京(卢)冀野座上,遇▢▢夫人……见人即哭,求冀野诸人设法为▢▢减刑”。而龙榆生对其附逆一节犹白狡辩,“谓三男五女外,又须抚其兄弟一家,不得已人白门”(5月1 9曰),即投靠“白门”(南京)汪伪乃因生活所迫。当夏师从陆微昭老师处得知龙榆生已获减刑,乃于10月9日“发▢▢苏州书,昨闻之微昭,报载减刑为五年,明后年可出狱矣”。数日后,夏师于10月13日“得▢▢苏州函,谓今年可望出狱,约买醉西湖”。大约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夏师乃伸出援手,于12月9日“发希真苏州高等法院一函,由心叔转,恳其相机照料▢▢,如有开脱机缘,多与方便”。12月6日夏师便收到希真的复后,“谓▢▢保释事,俟郑院长回苏州时即可设法,似不甚难”。希真,潘姓,夏师在之江大学任教时学生,1941年毕业后,旋即被夏师聘为助教,后随其父执郑文礼在高等法院工作。郑字烈孙,浙江东阳人,能诗。曾通过希真与夏师结识,1946年1月21日还以车载夏师去西泠印社茗坐。曾有和夏师《洞仙歌》词作。1947年4月3日夏师因“视希真病”而“晤郑文礼夫人”。有此关系,夏师方能为龙伸出救援之手。这些活动,我当年并不知晓,而与夏师共事之中文系一些老师当有所闻,因此认为夏师检讨此事“太轻松,不深刻,民族气节须检讨”云云,也就不为无因了。
  不过,从夏师的诗词作品以及1984年出版之《天风阁学词日记》(1928~1937年)有关记述来看,夏师在民族矛盾的紧急关头,还是能坚持民族气节的,其诗词创作中也饱含着爱国热情,可参见我发表于1991年2月28日《人民日报·海外版》一文《“我亦有孤剑,植发望燕云”——夏承焘先生的爱国情操》,兹不赘叙。
  在夏师于8月13日作补充交代之后,运动已进入尾声,8月下旬开始总结、填表、鉴定。8月27日夏师自己填写的优缺点为:“一、求进步心迫切。二、尚能虚心听取他人意见,但只求完成自己工作,帮他人不热心。三、对业务学习尚努力,但不肯多负教学以外责任。四、政治热情不够。五、好逸恶劳。六、缺乏斗争性。”小组的意见是:“同意夏同志这个检查,并希望依努力方向,克服以往缺点,尤其是名士派作风,宗派主义思想,对帝国主义仇恨心不够这几点。”至此,思想改造运动基本结束。8月29日夏师写道:“今日休息,思想改造三个月来,甚感劳矣。”
  我也从此专心学习,1953年暑期提早一年毕业后,虽然仍有“运动”,但未再与瞿禅师同时同地参加。与夏师再次聚首时已是8年后的1961年10月,那又是另一篇文章的内容了。

六十年前的华南垦殖调查

来源:《辉煌七十年》

海南橡胶·难忘的激情岁月

1950年代,中苏之间在天然橡胶问题上展开合作,成为共和国建立后不久中苏之间进行经济合作的最早、最大的项目之一。

为此,中方根据苏方要求决定在2年内完成750万亩橡胶定植的总目标。华南垦植局提出1952年就必须完成开荒500万亩的艰巨任务,其中仅海南岛上就要拓殖200万亩。

为迅速进行植胶土地勘测,1952年2月林业部紧急动员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浙江大学、南京大学、北京农业大学、金陵大学等11所大学的植物系与森林系师生共503人,包括教授、讲师、学生组成8个勘测调查队,前往华南勘测适合橡胶种植的土地。

“60年前的事,现在还历历在目啊。”今年83岁高龄的葛其铮老人,从浙江大学毕业后就在海南农垦系统工作,几十年风风雨雨下来,他一提起1952年的那一次在海南岛上的大调查还是如数家珍。

那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帝国主义封锁、禁运橡胶等重要的国防战略物资。为此,党中央决定快速发展我国天然橡胶事业。1952年2月,中央政府政务院从全国9所学校抽调在校学生六七百人,在海南岛和粤西南地区勘测适宜橡胶种植的土地。这就是在中国橡胶史上赫赫有名的“华南垦殖调查”。

500师生激情高扬

据《脆弱的联盟:冷战与中苏关系》作者沈志华介绍,朝鲜战争一爆发,美国与其盟友便立刻禁止向苏联出售橡胶。而中国也于1951年5月18日被联合国决议实施贸易禁运,英国与东南亚各国加强了对华橡胶禁运的力度。斯大林来电希望中国迅速发展橡胶种植,且至少要达到年产量20万吨。

中科院已故院士阳含熙曾撰文记录了当时情景——

1952年2月底的杭州乍暖还寒。一天,林业部派人来到浙江大学,传达中央调农林专业师生参加华南热带资源垦殖勘测工作的消息。

“这顿时引起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巨大‘骚动’。”葛其铮记得,在动员大会上,师生以高涨的热情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争先恐后地签字报名。有个女生孩子不到半岁,但她坚持要去参加勘测,不得不给婴儿断奶,在途经长沙时将婴儿交外祖母。

此时,国内抗美援朝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保家卫国、为国奉献青春的思想在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心中汹涌澎湃

原华南农业大学教授、金陵大学学生王秉忠说,实际上当时这个“垦殖调查”究竟是什么任务,谁也没有搞清楚,因为会上没有解释说明。“为什么呢?可能是保密的原因,或是根本不了解。反正我们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是不会错的。”

当时,前往华南的共有11所大学的植物系与森林系师生503人,由教授、讲师、学生组成了8个勘测调查队。

1952年3月4日,全体师生长途跋涉抵达广州后,在广东省委礼堂亲耳聆听了当时兼任华南垦殖局局长叶剑英的报告。叶剑英当时主要讲了两点:一是讲发展橡胶的重要性,二是亲切地提醒大家,要注意挂好蚊帐,不要给蚊子咬了染上疟疾,还要勤冲凉。

 美景与艰辛共存

“我们在湛江被分为两拨,一拨留在粤西南做调查,一拨去海南,我分在了海南以浙大师生为主的第七队。”葛其铮说,当时阳含熙是队长,负责琼山、文昌两县的勘测设计工作。

在阳含熙的回忆文章中,再现了当时海南岛北部的美景——

站在海南北部的玄武岩台地顶部,四望是仿佛无际的草地,微风吹过,白色的花序起伏波动,一米多高的灌木开着桃红色、白色的艳丽花朵,偶尔草丛中飞起一直鸣声啁啾的小鸟,直刺蓝天……

垦殖勘测的艰苦却与美丽的海南景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野外工作开始后,大学生们每天都要抱一大捆竹子、木桩、测绳,早出晚归。因为测量时首先用经纬仪测好2条互相垂直的基线,再在角线上插上竹竿,即按三点成一线的原理延伸,边插边量,交汇成300亩大的网格。这种测量方法名叫“方格控制测量”,方法简单易行,且不需要太多仪器。

“蚂蟥拿来当裤腰带。”这个看似戏言的话,在金陵大学森林系的许添森看来却不算太夸张。他记得自己在测量水田时,突然几条蚂蟥蜂拥而至,“个大无比,伸长盈尺,回缩粗若自来水笔,三两个伸缩就游到我的大腿边。”他惊恐地跑开,没想到人到哪里蚂蟥就到了哪里,害得他老跌跟斗,一天跌了20多跤!

山里邂逅野猪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罕见。有一次,葛其铮的同学汤作冲等人正在勘测时,暮然发现正前方树底下站着一头几百斤的大野猪挡住了去路。束手无策时,大野猪突然怒目扑将过来,幸亏同来的民工有经验,大家一起发声大叫,拿走各种“兵器”乱舞,才将野猪吓跑。

更夸张的是一个同学有次从野外工作回来时,发现衣服口袋里钻进了一条小蛇,吓得扯下衣服就跑。

与工作上的困难不相上下的是生活上的困难。每天只吃两顿饭,住的是草棚,洗澡是男女混用的澡堂,女生洗澡时必须有专人站岗。更让人忍俊不住的是“飞行厕所”。因为他们下到农村,找不到农民家的厕所,方便只能露天解决。由于每天测量工作都会换一个地方,于是王秉忠将其命名为“飞行厕所”。

然而,有的地方去方便时必须带上一根棍子。因为散养的猪到处觅食,甚至会把人粪当食料。这样,这边人在方便,那边一头猪哼哼着在屁股后兜圈子,有时还会有两头或更多的猪,形势就更紧张了。

即使是这样,在他们看来这段日子依然过得有滋有味。每天清晨,他们迎着朝霞出发,一直干到黄昏,才背着晚霞收工而归。晚上又得继续加班整理资料、绘图,一段时间下来,这些“白面书生”都成了非洲黑人。“我们并不觉得苦和累,似乎总是在欢声笑语中度过。”王秉忠说。

 载入中国橡胶史册之举

海南的勘测工作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当华南垦殖局号召他们志愿报名参加新中国天然橡胶事业时,大家都义无反顾地报名了。可是由于名额有限,不能每个人都留下。

7月1日公布了第一批志愿留下的人员名单,葛其铮和王秉忠都是幸运儿,他们看到自己榜上有名,都十分兴奋。

不能留下的不免有些沮丧,许添森就是其中之一:“第一批志愿留下的名单上我榜上无名,我就留下来等第二批志愿者公布,没想到还是没能上榜,不免惆怅。只有返校静候统一分配了。”

幸运的王秉忠还有更大的幸运。

“我自己的终身大事与终生事业,都与海南岛红土地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说,老伴董建华和他是同校的同学,但在不同的系,在校时根本不相识,但因为一起来海南参加勘测,一起留下来,最终结下一辈子的姻缘。从此,他俩就再没分离过,一直在这块红土地上,为祖国热带作物教育和科学事业并肩耕耘。他俩1955年结婚,至今早已超越了金婚阶段。

像葛其铮、王秉忠、董建华一样留下来为海南的发展做出贡献的人还有很多。而他们这一次垦殖勘测早已载入中国橡胶史册,留下了丰富的成果。

北京大学生物系植物学教研室主任李继侗参加了海南岛的这次勘测后,撰写《橡胶树概论》专著,成为指导发展橡胶栽培的重要著作。原华南热带农业大学已故老一辈资深教授、研究员曾友梅参加勘测后,制定了橡胶发展计划,为中央政府政务院作出《关于扩大培植橡胶树的决定》提供了科学的客观依据。

在为期几个月的勘测中,各地的师生们都对海南当地老百姓的勤劳、淳朴、善良印象深刻。

许添森记得,在琼海水东场(今东红农场)勘测时,口渴难耐的他们到农家讨水喝,热带的夏日病菌衍生,而农家却不备开水,只喝生水,他们自有自己的办法,就是在缸中舀一瓢生水又撕破几个黄皮泡在其中,称这样就不会拉肚子了。“这样的水又酸又甜,而且回去果然没有拉肚子。”他说。

在热带骄阳之下走了几个小时,他们又累又渴。中午的农家常常只有老人和小孩,但老人却会叫小孩爬上十几米高的椰子树摘椰子让客人喝,喝完水,椰子肉还能解饥。每次享受到这样的招待后,总要经过几番退让,才能使当地淳朴的人们收下一点钱。

抗日时期的秘密电台

蒋豫生

1958年拍摄的优秀影片《永不消逝的电波》中,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孙道临扮演剧中主角——我党的情报工作者李侠,在解放战争即将取得最后胜利,在敌人的枪口已经对着之时,刚抢着向延安发完两份重要情报的他,镇定地吞下电报稿,向战友深情发出最后的话:“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那镜头经典、震撼人心,在大家的脑海中定格,永不消逝。

该影片是根据真实的人物故事改编的,原型是烈士李白,湖南浏阳人,1910年出生,15岁入党,1931年参加无线电学习班,长征期间任红五军团无线电队政委,1938年党组织派他从延安去上海建立地下电台。他的妻子裘慧英,浙江嵊州人,上海纱厂女工,先是由于革命需要与李白假扮夫妻,后经组织批准结婚。1948年12月29日李白被捕,1949年5月7日,解放军已渡江接近上海时,蒋介石亲批“坚不吐实,处以极刑”,遭国民党特务秘密杀害。

今年——2010年,是李白同志诞辰100周年;1987年,他最后生活、工作和被捕的地方——上海虹口区黄渡路107弄15号,对外开放;三年前,他的半身铜像被竖在上海浦东世纪公园内的小山坡上;2009年,李白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新版的电视剧《永不消逝的电波》,正在中央电视台热播。

没有想到,日伪时期的1944—1945年间,有一个秘密电台曾设在杭州,还与我们塘栖人有关,李白同志也曾来这里战斗过,地点就在城隍山脚花牌楼34号(解放后改为四宜路69号)的劳公馆内。

◎ 庭院深深——花牌楼34号劳公馆

《杭州坊巷录》中记载:“花牌楼巷元代有沙子中居此,其二子同登进士第,郡守为建牌坊,曰联桂坊,花牌楼之名源此。”

▲民国时期的杭州市花牌楼34号——劳公馆示意图(绘图/蒋豫生)

今年78岁的黄杏花大姐清楚记得自己小辰光,经常与道伴去同条花牌楼巷的劳公馆门口搞搞儿。那里有两扇平时不上锁的大铁栅门,铁门底边的隔栅缝隙刚好嵌进一只脚,她们都喜欢攀在铁门上,让道伴将门推过来推过去乘惬意。不过,若是给在劳公馆拉黄包车的阿毛师傅出来或者进去的辰光碰着了,可是要骂人要赶人的:“格班小鬼……”,大家连忙逃开,不过等他走了,又继续刚才的玩耍……劳公馆里面很大很深,好像没啥人,那里面的门平日都关着,阴森森的,她们从来不敢进去。

这座劳公馆,是塘栖人劳勤余先生(镇上人喜欢叫他的小名:劳少麟)在民国初年购置的,稍稍作了修缮改造。劳有些来历,家道小康,人极聪明,仕途却不举。劳的父亲与德清人国学大师俞樾——俞曲园的儿子祖仁分别娶了塘栖致和堂药店姚家的两姐妹,包括杭州横河桥祖上多出高官的许家,都是相互联姻的亲戚。中年时,劳少麟靠表哥——俞樾之孙晚清探花、时在北平清史馆做事的俞陛云的推荐,去北洋政府担任佥事。由于劳善交际有才干,受到国务总理孙宝琦的青睐。几年后,劳告老还乡,当上了塘栖市西镇镇长(当时塘栖分市东、市西和水北三镇),劳与家乡省市县的不少头头脑脑相熟,办事方便,为塘栖引进资金,拓宽广济路,鼎新市容,以及兴修水利等,做过不少实事,1987年版的《塘栖镇志》和1990年版的《余杭县志》均有记载。

花牌楼34号是劳为自家置下的,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祖云(鉴勋)、祖安(鉴劭)居住,小儿子祖荪(鉴耀)与自己常住塘栖。俞樾曾孙俞平伯20世纪20年代初来杭住过五年,在他的《湖楼小撷》一书中可以读到:“二十七日雨止,偕环(注:平伯的夫人许宝驯)至花牌楼访劳祖云表弟,去湖滨小坐。一瞬住杭州近五年了。”可见当年两家的走动。

劳少麟的大儿子祖云是律师,婚后不曾生养。二儿子祖安从塘栖出去读书,1928年上海持志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后任学校训育主任,妻子丁瑞萱是德清人,生有一男二女:儿子法盛,女儿法勤、法俭。

▲照片中花窗所在房间,就是中共秘密电台所藏处/照片摄于1959年夏,照片中的人物为劳鉴劭儿媳(摄影/劳法盛)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寇侵占上海,学校停办,祖安携妻小搬回杭州花牌楼家中居住,担任了地处清泰街的东南物资贸易公司副经理,公司老板是祖安的同学。此公司是上海汪伪特务机关——“76号门”下面的一个经济组织,各种生意都做,据说,新四军穿的军装,有部分还是此公司从上海进的布料。

当时的花牌楼只是一条不宽的小街巷,先前有过牌楼,旧时这一带还称里龙舌嘴、外龙舌嘴,附近路当中还有座小土地庙。巷道中间铺青石板,石板下面是排水沟,两边砌卵石,两部黄包车交会还有点困难。每到梅雨季节,沟里会有不少小毛蟹,前文中提到过的杏花等一班伢儿,喜欢用棒儿绑了蚯蚓去钓……

劳公馆临街门面不大,只有两扇大铁栅门,左面门柱下砌着“劳界”碑石,两边即是别的住户。此处已是城隍山的山坡坡脚,大门进内上三四个台阶后,是十多米长青石板铺的斜坡,顶上是一溜葡萄棚架,迎面正中一石库门,门内是三开间的两层厅屋房子,两边有厢房,厅堂前是一不小的天井,天井中有一口老井。厅屋后面上去几个台阶是一幢作厨房的平屋。后两幢带廊檐圆柱的五间平屋,朝里面再上三四个台阶又是一扇院门,入内靠左边围墙有一幢三间的平屋,是劳家平日供奉黄大仙的地方。此平屋前是一较大天井,墙外有电线杆通进来,边上有一石砌的水池,再进去十多个台阶上方是一幢单层的小洋房。哥哥祖云造了此屋后,与夫人及过继给自己的法盛住在这里。小洋房再上去是一片花园,有很高大的桂花树等。这里已是城隍山的半山腰。劳宅左右两边均是渐次升高的围墙,围墙外的小路一边通粮道山,一边通四宜亭,后门设在左边围墙处,门牌是小螺蛳山19号。由于地处山坡,这里一进一进的房子高低错落,比较复杂,总占地两亩九分。

▲劳宅后门,小螺蛳山19号/左起劳法勤、劳鉴劭、鉴劭的岳母、鉴劭的夫人丁瑞萱(供图/劳法俭)

劳公馆占地不小,房子蛮多,住的人却很少,祖安一家是全国抗战爆发后才迁回,因在公司做事需要,常年雇了拉黄包车的阿毛师傅,阿毛一家小伢儿多,住在后排的五间平屋。

据说,那幢颇大的厅屋房子闹鬼。祖安一家原先住在厅屋楼上,某日,祖安夫人看见一先前死了的丫环不声不响去天井里的那口老井打水,然后入内……吓得不敢再住。夫妻俩搬去供奉黄大仙的那三间平屋,两女儿住前排五间平屋的头上两间。搬动时,大哥祖云拆去黄大仙的供台,忽然闹起肚子痛,痛了好久查不清原因,大家猜疑到拆供台的事情上,便在屋角又搭了个小台供奉,祖云的肚子痛居然也就好了。

那三间平屋,外面那间由祖安夫妇居住,当中这间辟作吃饭间,里边那间即是秘密电台设置和报务员们起居的地方。

◎ 秘密电台——名为国民党的,实际操作的都是中共地下党人

劳祖安早前在上海念大学时,同桌同宿舍的同学叫徐明诚,两人关系不错。不过明诚早就加入了共产党,祖安加入的是国民党,并担任些职务,两人一直有些往来,抗日战争开始后,徐明诚打入国民党军委的国际问题研究所,后还担任该所驻沪办事处主任。

1937年3月间,亦即“七七事变”爆发前约四个月,根据需要,由王芃生、洪松龄和顾高地三人在上海组建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国际问题研究所,直接受命于蒋介石,专门研究日本问题,为抗日做准备。后来组织机构和人员有较大扩展,王芃生为中将主任、国民政府交通部次长,日本问题专家。他主持的国际问题研究所广泛收集敌友情报,剖析国际形势,据说,他们对德军进犯苏联、日本偷袭珍珠港及日本的投降等重大事件,均在事前作出过准确的判断。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的父亲连震东,1944年曾赴重庆任该所组长。

▲李白烈士

1943年某日,徐明诚与劳祖安在上海何世桢校长家中相遇,在第二天的约谈中,徐向劳提出与其“合作生意”(一起抗日),要求让国际问题研究所的一个小组在其家中落脚,提供方便,也让这位在汪伪公司做事的老同学“将功折罪”。劳允承。翌年春,以商人身份出现的谭崇安带了夫人、儿子等住进劳公馆,谭与家眷就住在那幢曾传闹鬼的厅屋二楼。劳祖安还为和谭同来的陈以华在鼓楼南百多米水师前的“衢州永源皮箱店”后面楼上租到一间房子,后来,谭的“泰隆纸行”也在皮箱店楼上租了一间,作为办事地点。

隐匿于劳公馆电台的情报员、机务员、报务员有谭崇安、陈以华、吴道章等,1944年秋又来了李白。李白1942年9月在上海时曾被日本特务抓过一回,受尽酷刑,手指甲被老虎钳一片片拔去,坚称自己只是为阔佬雇佣的私人商业电台,1943年6月获保释后,与妻子在上海良友糖果商店待了一段日子,又由徐明诚介绍来到这里。这期间,李白还去过富阳的场口,那里也有国际问题研究所设的电台。几位电台的同事与劳家人一桌吃饭,就像朋友和客人,祖安夫妇称他们先生,儿女称他们谭叔、陈叔或者李叔。

▲劳鉴劭和女儿劳法俭合影/摄于1958年

电台的情报来源之一是祖安的小舅子丁兆源处。丁当时在伪杭州市保卫局抄录情报,为此偷偷多抄一份,带回由姐夫交给谭。情报多从这里的电台发出,特别重要的还由人坐火车带到上海。劳祖安也为他们在沪杭间传递过情报,有的放在牙膏中,有的是一个小白纸包……

在日伪的眼皮底下活动自然非常危险,电台的人也都很忙,来来去去,有时开会接头就在西湖船上进行。发报多在半夜,由于当时电力供应差,更为了防止其他情况发生,日伪当局限定每户每月用电仅只五度。因此,电台发报需要偷公用电,机务员在外面接进劳宅的电杆上部电线做手脚刮出一小节铜丝,半夜时分叫醒刚读初中的法俭,小姑娘眼睛好,让她手持带电线的竹竿搭上电杆顶部的那小节裸线,越过劳家火表将电接下来……第二天清早,再由法俭去将搭着的电线收回。发报用的天线不必高高竖在半空,而是拉在地面,好在劳公馆内山坡地势高差不小,向上沿台阶沿房子拉出长长一段即可。报务员在屋内戴上耳机,手按键盘,每当“滴滴嗒、嘀嘀嘀嗒嗒……”之声响起,有关日伪的情报就随电波传向国、共两处。

情报的作用不可低估,这让国民党方面也让中共方面知晓掌握了许多在杭日伪的动向,尤其是军事军火方面的动向。据说,有几次沪杭线上日方军火专列被炸等,就是靠从劳公馆发出的情报。

此外,不时有中共方面的领导或者特殊的进步人士需要来杭城,或去内地,为避开日伪把关设卡的封锁线,需要有熟悉当地的人带引。劳公馆地处城隍山山坡,活动比较隐蔽方便,劳祖安有时就直接担当这样的任务,过小路去万松岭一带接应带路,比较记得的有电影导演蔡楚生等,蔡和夫人陈曼云都在劳公馆住过。大家熟悉的优秀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是蔡楚生与郑君里联合编导的。

◎ 送饭——去水师前的“衢州永源皮箱店”

1944年深秋的一日,时近中午,城隍山脚通四宜亭的山路上,有个大男孩手拎竹篮,悄悄行进,过四宜亭,过十二生肖石,翻过城隍山,去山那边的水师前。此时的山上寒意已浓,人迹稀少。

▲老人记忆中的杭州中山南路水师前“衢州永源皮箱店”当年的模样,这里也是中共地下联络点(绘图/蒋豫生)

那日,电台几个人去“衢州永源皮箱店”租住的房间有事,祖安夫人怕他们在那边吃饭不便,早早地烧了午饭,炒了几只他们平日爱吃的菜,放进篮子,让儿子法盛送过去。

转眼冬至,徐明诚从上海来杭,要与李白等部分电台的人去淳安和江西铅山,行前住在劳公馆。徐提出可以让祖安的两个大孩子也去那边,相对安全些。淳安是当时国民党第三战区前线指挥所所在地,《前线日报》社等单位都在那里。淳安、铅山都有研究所的电台。劳的小女儿法俭还是初中学生,人小,有什么事情发生比较容易对付。为了儿女安危,祖安自然同意。

1945年2月的一天,徐明诚让两个来杭州办事的同行到劳家接人,法勤、法盛跟着他们,在南星桥第一码头上了钱塘江上某公司的运输船,过富春江过新安江,到达淳安。随后,法勤留在那里为电台抄录情报,蔡楚生的夫人——中共地下党员陈曼云也在那里工作。法盛则跟着李白夫妇等去了江西铅山,在电台学习发报技术。

设在劳公馆的秘密电台前后约莫有一年多(1944年春—1945年夏)时间,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只是在抗日战争即将胜利的前夕——1945年夏的一天,几个日本人突然从劳公馆的后门闯入——看来他们已经觉察到了这一带设有地下电台,进来搜查。由于有关设备设施都藏匿好了,未被察觉,只给当时在家的祖安夫妇和小女儿法俭拍了照片,上了他们的黑名单。

▲杭州城隍山四宜亭,当年劳法盛为中共地下党员送饭的必经之路(摄影/蒋豫生)

迅即就到了八月,抗战胜利。李白夫妇与法盛法勤等回到杭州,住进水师前的那爿皮箱店楼上,法盛又翻城隍山给他们送过几次饭。不久,李白等国际问题研究所的人均返回了上海……

◎ 余音——后事变迁

随后,解放战争开始,李白同志又在上海从事中共的秘密电台工作,1948年12月29日晚,与妻儿一起遭国民党特务逮捕。1949年5月7日李白牺牲。徐明诚解放前夕去了美国,陈以华去了……其他的人都在大陆迎来了祖国的新生。李白的妻子裘慧英先后担任上海电信局基层支部副书记、上海邮电技工学校副校长、邮电工会上海委员会副主席和顾问,1983年离休,1992年去世。谭崇安担任了上海市统战部副部长,吴道章担任了上海市粮食局局长……他们先前都是潘汉年同志领导的中共情报谍报战线的人,据说后来都曾卷入过潘案。

劳公馆的情况也有变化。劳家大女儿法勤1948年上海圣约翰大学经济系毕业,进上海市电话局——解放后改电信局做事,丈夫是华侨,1958年去了香港,现居澳大利亚,今年85岁。法盛杭高毕业后考入英士大学,两年后并入浙大化工系,1951年毕业分配进地处梅花牌的省工业厅——后为省轻工业厅工作,“文革”中,因早年电台的事被打成国民党特务,下放武义农村十年,平反后回原单位,省轻工业厅改制后担任省轻工业公司副经理、副总工程师,现退休,今年82岁。法俭1949年求是中学高中毕业进浙江干部学校学习,后去部队通讯工程学院,现离休,住北京,今年80岁。

▲作者去原址寻觅踏勘,但那一片错落的房舍已被统统拆去(摄影/蒋豫生)

抗战胜利后,劳祖安担任了杭县县银行经理,解放初曾任上城区烈军属麻袋加工厂经理,后夫妇俩去上海大女儿处生活。为解放前的事,劳几次进提篮桥,最后判刑十年,1975年3月政府特赦国民党县团级以上的服刑人员时被释放,进了养老院;1982年得到平反,并被聘为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1984年去世。

1949年5月3日,杭州解放,进城的解放军大约一个连在劳公馆住了有个把月。初期,劳公馆内的房子变化不大,只是黄包车不能用了,阿毛师傅家人多,劳家将他们居住的那排五间的平屋给了他们,阿毛师傅将房子拆了,转去别处另建。1958年一批杭氧职工住了进来,有拆有搭,这里开始热闹,“文革”中更多的人住了进来,还办过街道的加工点……大门口的那两扇大铁门卸去了,有的说大办钢铁时进了钢铁厂,有的说当了旁边小学的大门。

“文革”中的1971—1972年,有关方面决定建造杭州手表厂,地点就选在城隍山四宜路东边的这片山坡。劳家的房子首先被征迁,当时法盛还在乡下,妻子徐亚瑾带着儿女找了一间清泰门外的农民房子暂住,而后分到青年路见仁里的一套单元房居住至今。手表厂先是从天津、上海引进零件组装,1976年自己生产的第一块“西湖牌”手表问世,场面当是热闹、激奋的,也红火数年……

今夏,我去那里寻觅踏勘,见那一大片错落的房舍已被统统拆去,山坡上的一切仿佛全被抹掉了,仅留半山腰一幢当年劳公馆后院隔壁的小洋楼——小螺蛳山18号,此前是手表厂的医务室,作为历史建筑保留了下来。工地上几台挖土机在隆隆作响,不用多久,一片崭新的“省旅游展示中心”新楼将在这里崛起。

我又去寻找当年法盛送饭时走过的山路,四宜亭仍在,四周树木茂盛,依然人迹稀少。因是和平年代,不再有早前的惊恐和危险,正如亭柱上镌刻的楹联,是“小坐数行云,放怀听流水”的平和、悠闲景象。那也该是当年先辈们先烈们为之奋斗为之期盼的生活。只是亭子上方去十二生肖石的山道在修建城隍阁时已被阻断,旁边还建了一个什么会所。

我再去鼓楼附近老地名叫水师前的地方寻找那爿“衢州永源皮箱店”,这爿李白他们曾经落脚租住和战斗过的老店已无踪迹。不过,周围的许多老人们都还记得这爿店,就在中山南路445号省国防工办物管站(老人说,早先这里叫水师衙门,后来办过铁工厂)的斜对面,不仅卖皮箱木箱,也修皮箱木箱,早些年拆掉了,现在新的美食一条街正在加紧修建。

白云苍狗,世事变迁。今天的西湖更美了,杭城更漂亮了,我们脚下的这方土地,因为有过许许多多先辈们许许多多次的抗争和先烈们的足迹,才显厚重;因为有了种种的发展和嬗变,才觉得丰富和深沉。

花牌楼巷成了眼前的四宜路大道,劳公馆的那些曾颇显神秘的老宅老屋没有了,然而,它的那段鲜为人知的经历,仍然深深地留在尚健在的当事人的记忆之中。那也是我们这座城市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不该忘却的一部分。

▲前排左起国强母亲,国强二伯劳鉴劭,国强堂姐劳法俭;后排劳国强和朱业耘/1983年摄于北京劳法俭家

◎ 采写絮语

20世纪50年代末,我在塘栖中学念初中,高我们两届的周招娣、陈金文两位同学被省体委抽去成为无线电收发报运动的专业运动员。周后来在1965年第二届全运会的这项比赛中获个人全能第六名,让我羡慕不已。念了高中后,我如愿以偿,参加了校无线电收发报兴趣小组,还与高我一届的郑加年、金银娥两位同学一起来杭州西湖边的市体委参加过三天的集训。每当戴上耳机,手按键盘,“嘀嗒”之声响起,人就会摒弃杂念,专心收报发报,有一份激动,还有一份神秘。

没有想到半个世纪后,我会撰写这篇六七十年前乱世中有关无线电收发报的秘密电台的文章,而且,与塘栖人有关,与杭州这座城市有关,与我们敬重敬佩的中共地下党员们有关。

采写这篇文章正好是夏天最热的那段日子,我数次数十次地跑当事人家、档案馆、市党史办,上网查找,打电话,并去城隍山、水师前实地查寻,尽量还原当年所发生的真实情状。那真叫热、累,却乐意、情愿。

▲离休干部劳法俭的老照片/摄于1955年11月

我去劳法盛先生家访谈,并请其审读稿子。他得过小中风,幸好恢复不错,记忆尚可,可总让人平添对生命的紧迫之感。最难忘的是那次经劳国强先生介绍,去回杭小住的劳法俭大姐处的访谈。陪伴她的国强二姐淑敏也一起参加,我父亲和淑敏父亲是塘栖银行多年的要好同事。我们三个人说现今忆往事,讲塘栖谈杭州,一谈谈了四五个小时,仍意犹未尽。除了她少年时亲历的与家里电台有关的事情,这位从小生在杭州长在杭州,又去外地工作,并没有到过塘栖的离休大姐,竟然一口地道的塘栖话,让我惊讶,不过再一想,也不奇怪,小时候她在家中,父母都讲的塘栖话,那是她的母语,自有那份割不断的故乡情愫和血脉。哈,我们都一样。

我还得知,那年劳祖安先生被大赦回到杭州后,曾带着孙子孙女——儿子法盛的儿子和女儿,坐轮船去过一回塘栖运动场墙圈内的老家。当时,“四人帮”还在台上横行,变了味的政治空气甚浓,突然间来了这么一个从牢监里放出来的人,他的弟媳妇——国强的母亲很有点措手不及。四周都是阶级觉悟很高的革命群众的雪亮眼睛,几乎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在被监视之中。匆忙间,她杀了一只鸡,请他们吃了一餐饭,再刨了两支甘蔗,便打发他们上路。

▲本文作者近影/摄于2017年

如今,祖安已走,法盛的儿子、女儿早已长大,他们都还记得当年爷爷带着他们的那次塘栖之行,记得爷爷指着街边的房子说,这幢房子是我们劳家的,那幢房子也是我们劳家的,还有那一幢……

前不久,听我的朋友吉龙说,那回他为了一件什么事去区档案馆查询,无意间见到那里有好几幢塘栖房产的图照上,写着劳少麟的名字。

当年我家在塘栖皮匠弄口居住时,同墙门严家在崇裕丝厂上班的慧莲阿姐,嫁给了城站火车站的调度员杭州人孙积宝。孙家原先住在离鼓楼不远的金钗袋巷,我去过。在《杭州日报》上读到这篇文章后,年近八旬的积宝阿哥打来电话,说水师前的那爿衢州永源皮箱店,他早先去修过两回皮箱,蛮蛮熟悉的。曾经有中共地下党人在那里面落脚活动,让他很感兴趣……

2010年10月

艰难拼搏 建功立业

   九三学社浙江科技第二支社 曹时中
    今年是九三学社成立65周年,也是省社成立55周年,值得庆贺。我学社已故中央副主席王选先生,淡泊名利,最后获得国家科技特等奖,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在他患重病期间几次亲自打电话给我,仍关心着我,让我们永远怀念他。
  今年也是我从国统区偷渡到解放区的61周年。当年我是有朝气的台湾大学学生,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年过80岁的老人。经历了漫长的“阶级斗争”年代,能够活了下来,能为新中国做点贡献,值得庆幸。
  《半月谈》评出了1992年“中国十大新闻人物”,邓小平列首位,曹时中排第十。(见注释1)我是央视“东方之子”第一批入选的专家、教授、博导(见注释2),享受国务院的特殊津贴专家(见注释3),太原市荣誉市民,同时我也被公认为建筑纠偏学科的带头人、奠基人。
  1990年1月9日《新华社》报道: “比萨斜塔暂时关闭,意大利政府投资一亿美元进行加固。”
  1998年当欧洲专家苦无良策时,我被邀“搭脉”。(见注释4)我表示十个月可拯救比塔(见注释5)当时国际拯救比萨斜塔委员会的主席雅米尔 科夫斯基教授(下称雅米尔主席)称我为“超一流水平专家”他说:“我承诺,你回到中国后,我要去找你”(见注释6)“特别希望中国专家能参与到拯救斜塔工作中。”(见注释7)
  1999年2月14日,雅米尔主席实现他自己的诺言,来杭州找我共商救塔事宜。我和他在杭州笕桥机场见面后,(见注释8)突然被浙大的曾教授以向学生介绍“比萨斜塔倾斜”的名义接走。雅米尔主席被接走后,曾教授与他的学生(副校长、党的干部 ),拒不让我们与雅米尔主席见面,数日后雅米尔主席竟然不辞而别,我与他共商救塔事宜就这样夭折了。之后有证据表明,浙大岩土工程的两位权威教授涉嫌收受巨额资金,指点迷津与人窃取并泄露国家纠偏技术核心机密。
  2007年,英国专家翰·伯兰(拯救比萨斜塔委员会成员)披露:“在选择救塔方案时一波三折,最后选择了非常简单的救塔方法。该方法已获得成功。“比萨斜塔已扳回到1838年,同时在2001年就已向游客开放。”(详见07.6.29《新华社》报导(比萨斜塔已扳回到1838年) 刊登在《浙江日报》4版。
  一、从方法上:实际就是我已取得的国家发明专利“倾斜古塔的纠偏方法”的核心技术:塔基下深层排泥法。
  二、从时间上:使人惊讶:700多年世界的大难题,雅米尔主席1999年从杭州回国后,仅一年多时间,得救了.
  三、从专业上,他们三人都是从事岩土工程、雅米尔和曾二人是多年老朋友,上述有书面凭证。证实了浙大那两位教授有:窃取并泄露国家机密嫌疑。
  众所周知,拯救比萨斜塔是世界一大难题,同时也是我一生的夙愿。700多年来,全球的专家学者一直为拯救比萨斜塔努力,但未获取这一国际科技金牌。最后,比萨斜塔采用我的纠偏法得救了,我的夙愿也实现了。已为国争了光,中国也为世界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我已付出了三十多年的艰辛和沉重的代价,特别我是单位的总工、浙大博导、正高工、离休干部、省级机关的公务员,因这件冤案却以“国企工人”待遇,提早退休。至今仍未落实党的政策。我已是耄耋之年,这有关人生的价值和尊严的大问题。
  我是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培养下艰难拼搏,建功立业的;下面是我的经历:
  (一)苦难中挣扎 摆脱黑暗
   家穷 ,志坚。
   我家在温州瑞安的农村,出身贫寒,一生坎坷。
   我的童年,处在国民党统治下,内忧外患,家穷潦倒。饥饿是我童年的全部记忆。我的大姐童年在饥寒中夭折,临死时还喊着要吃饭。两个哥哥因为家穷,从小就被送去做学徒。我是整个家族的希望 ,肩负着脱贫致富、做好事、大事的重任。我从小时候起就有这样的理想。在亲友乡邻的拼凑资助下,我才得以进城读书。初中、高中均在省立温州中学毕业。是依靠全家人千辛万苦,特别是大哥的全力支持,和我做家教、苦工赚来的钱完成了中学学业。
   贫穷,使得我在初中已是“名人”,因为没钱购买校服,我是全校唯一不能参加晨操的班长。我曾闹过学潮被开除,参加过反饥饿 、反内战、反迫害等学生运动。也曾生过伤寒,又遭复发,真是死里逃生呐。我自小时候起就是靠地瓜叶子、野菜、麦皮烧成的糊糊度日的。高三时,记得一次有同学突然来我家找我,情急下我急忙把未吃完糊糊的饭碗藏在抽屉里……。这些都是我高中毕业前的窘迫而艰难的日子。
  (二)偷渡中逃生 走向光明
    坚决跟共产党走 ,偷渡是唯一的出路。
  1948年夏天,我高中毕业,投奔在台湾打工的二哥,后考入台大。1949年,解放战争节节胜利。国民党政府垂死挣扎,政治黑暗。
    1949年4月6日(台湾四六事件)这天在全岛大捕进步学生。尤其在台大,我住的新生南路学生宿舍,进步学生多,逮捕也多。其中,我的同乡陈钱潮(台大麦浪歌咏队长)也遭逮捕,造成大批学生外逃。人心惶惶。当时我们都没心读书。有些同学邀我同去日本、美国,但都被我婉拒。我多么向往解放区。我和同寝室同学周顺行(台大农机系)冒着生命危险,避开宪兵检查,两人躲在一个油桶里,坐机帆小船离开了台湾,奔向解放区,迎接了新中国的诞生。
    我在共和国未成立前就参加革命工作。1949年7月1日我们到了解放区,由于家穷,不可能再继续读书了,我马不停蹄去南京参加革命工作。由于途中山路土匪多受阻,路费已用尽,我便在杭州向市军管委报到。军管委的领导了解到我是来自贫苦家庭的大学生,深表同情的说:“参加工作或继续读书都是参加革命工作。”最后我服从党组织的安排,到浙大读书。我是台大来的唯一享受供给制待遇的学生,即学杂、食宿等等费用全部由人民政府供给。我一到浙大就申请要求参加共产党,要接受党的考验,处处模范带头作用。我在浙大参加学联工作,经常忙到深夜,是“镇反”、“三反”、“五反”等等运动的工作人员。特别在抗美援朝,当时恐美情绪严重,报名参军的人少,当党与国家有难时,我违背了父母盼我好好读书的心愿,满腔热血,毅然挺身而出,带头参军。当时《浙江日报》在显著位置刊登此消息。那时我的家也分到了田地三亩四分,评为贫农成份。(见公社证明)
    进浙大读书,除我以外,还有史靖国(台大化工系),曹瑞骏(台大农经系),方孔裕(台湾师院地理系)黄小英(台湾籍)和蔡爱姑等人。周顺行在蚌埠,张敏新在温州。
    1952年,我在浙大毕业。我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届大学生、也是当时故乡,贫农出身的第一位大学生。此时迎来了新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有了大展宏图的机遇。
  (三)忍耐中生存  改变“命运”
    厄运是暂时的误会 ,党的事业才是大局,接受党的考验。
    1952年夏天我分配到浙江省建筑设计院工作,专业对口。我非常热爱设计职业。但是走向光明的路不都是铺满鲜花和掌声的。
    在左倾思潮的年代,1952年12月23日,我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怀疑为“托匪”,遭遇错捕。戴上手铐、关押审查。1953年7月8日由于是错捕,我被悄悄地释放,我的体重由150斤骤减为120斤,初恋女友也离我而去,行李不知去向。为了党的声誉,不能留在杭州 ,到农村工地去施工。无奈,后来我上诉省纪委,才得以纠错。(平反文件见注释9)在极“左”思潮的岁月里,这只是我“厄运”的第一步。
    1955年我和妻子査良璇结婚。因是一见钟情,婚前我不知她是香港作家金庸的小妹。我被怀疑为“港台敌特”双料货:岳父是文人,却被诬陷私藏枪支被错杀,(平反文件注释10)财产充公,弃尸荒野,所住的三百多年的建筑群被拆。我又成世仇分子。二哥是产业工人,被错划为右派(平反文件见注释11),在劳改农场累病致死,我成为右派的家属。早在五十年代初期,表面上我虽是标准设计室主任工程师兼结构组组长,工作出色,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实际上长期以来我被误作“内控”人员使用。工资调整也轮不到。我一家三代六口人,只能向私人高价租住在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 ,一住就是20多年。正是历史的原因,造成我坎坷的一生,受尽了人间的歧视。饱受世态炎凉。只有盼望台湾早解放,香港早日回归,才能洗清不白之冤。
    我深知“厄运”是暂时的误会,事业才是大局。只有忍耐,拼博奋斗,报效国家。我是申请入党的积极分子,为了接受党的考验我处处起模范带头作用,如知识分子接受再教育的体力劳动,我每年夏天都参加“双抢”劳动,开运河的挖土、农场的挑粪、种植等等,重、苦、累都带头参加。我也是听党课的基本学员。不管设计多忙,总是场场必到。几十年来我写了数不清的入党申请报告,也记不清听了多少次的党课,我是把国家的需要,当成我的工作。我虽是“内控”人员,但对我的技术仍是非常信任,我是“突击式”的设计工作者,凡是有急、难、新的工程几乎就有我,中共中央政治局杭州会议场所,浙江省体育馆,援外工程,夺煤大会战工程,水泥业大发展以及限额以上投资等工程,我总是全身心投入,以设计院为家,以设计作为爱好,不分节、假日、白天、黑夜,我干的是重活、难活、累活。我经常吃住在现场,累了睏在画图板上。
    “勤能补拙”,“熟能生巧”,我成了干劲十足的设计快手、能手。在三次“设计大比武”中,每次夺冠。
    平时重视“创新,”努力多出“精品”。我的设计特点:精益求精、安全、省钱、便于施工。40多年我设计了几百多幢各类建筑,为国家节约大量的财力、物力。其中有连续加班加点完成的:如杭州饭店小礼堂设计(中共中央政治局杭州会议场所)。当时是何等重要的政治任务。浙江省体育馆设计,我采用新型结构大跨度鞍形悬索屋盖,攻克边缘构件应力过大的难题,用钢率创世界最少的记录,获得国家科技成果奖,在全国经验交流会上作为重点文章发言,受到业界高度赞扬。(见注释12)尽管我拼搏奋斗,仍做了三十年的技术员。
    改革开放后,我服从党组织的决定,被破格提升为浙江省建工局总工,教授级高工,兼任浙大教授、博士生导师,享受公务员待遇。我的妻子被评为优秀高级教师,参加了民主同盟组织,是政协杭州市第五,六,七届委员。
   “危机”终于转化为“良机”了。其中的艰辛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啊。
    我参加了九三学社,作为参政的民主党派一员。   (四) 艰难中拼搏    誓夺金牌 
    拯救比萨斜塔是我一生的夙愿 。
  许多好心人曾劝我: “这是国际金牌,全球高手如林,白忙,死了这份心吧”。
  众所周知,比萨斜塔是世界著名文化遗产,是人类珍稀的瑰宝,在工程质量上却是“豆腐渣工程”。,该塔是教堂钟楼。1173年8月9日开始建造,中途停工两次,于1370年完工。塔高仅8层,历时近200年。已南倾2.1米,
    早在1292年意政府就成立第一届拯救委员会,可“越纠越偏”。到1990年为5.7米,仍向南倾斜。“斜而不倒”成为世界奇观。救塔,却成为“一大难题”。拯救斜塔是我童年梦想,拯救比萨斜塔是我一生夙愿,我已付出30年沉重的代价,为国争了光。
  古塔是文物,救塔不能轻举妄动,为此
  (一)要苦练基本功。从上世纪60年代,我开始收集资料,在不同地基、不同基础、不同结构体系、不同倾斜的建筑物不断克服困难,不断总结,形成整套“纠偏”的理论、技术。我的“纠偏”技术特点:采用综合治理,安全、高效、省钱,堪称神州一绝。
  (二)还要筹集资金,才能西去救塔。改革开放,为我国带来新的机遇和腾飞。振兴中华有希望了,内心多么喜悦。
    在我国,为国争光,真是太难了!
    我的“纠偏”技术成功,带来“荣誉”与“苦难”逐日俱增。“枪打出头鸟”。我在业余时间提供技术咨询以筹集救塔资金,结果在1988年10月,我被包工头诬陷为“受贿”,“红眼人”围攻,同时我因为得罪党委书记,不是保护,为了所谓“收受二万元现金”,为“受贿”,趁人之危,投井下石。我遭到传讯、免职、退休、立案,最后惊动了最高检察长刘复之,才得以撤销。(平反见注释13)在六年的苦难日子里,背着黑锅,顶着压力,受尽千辛万苦,我仍为拯救“比塔”而努力,梦想总有一天能为国争光。
    1988.10.5 我被“传讯”;案件震动全杭州,司法界、科技界等认为:曹的技术咨询不仅无罪,而且应该重奖。我单位不顾省科技干部局、省科协、省科委、省社科院等单位反对,倒行逆施,急忙在1989.2.17 把我“免职”。虽然社会各界如《光明日报》、《民主与法制社》、《新华社》等给予各种支持,但是我在“纠偏”道路上依然困难重重。我深知这是件“冤案”。1990.1.15我单位却匆忙决定:以“国企工人”提早退休。救塔是大事,要忍耐。次日,我就打起精神去杭州舒公塔现场踏勘,收集资料。
    1990年我自信身怀绝技。纠偏杭州余杭舒公塔订立合同,条件有三, 其中有:时间一个月,纠塌要赔。一个月内,90年3月份扶正了杭州舒公塔,填补国内空白,获得国家发明专利。(注释14)
    我的“拯救比萨斜塔方案”引起国家科委高度重视,同年3月,【90国科外字089号】来文指示:“事关重大,举世瞩目”,要进行论证。5月5日被顺利通过。结论是:先进,科学。(见注释15)
    1990.6.17我又被“立案侦查,取保候审”。【见《中国检察报》】1990年,意大利政府关闭了比塔,投资一亿美元进行加固。因1989年有座与比塔相似的帕维亚大教堂的钟楼突然倒塌,砸死4人。并成立第17届国际拯救委员会,岩土工程专家雅米尔教授任主席。时不我待,1990年9月我筹建民营纠偏研究所,1991年被批准营业。(注释16)
    1992年我在青浦博物馆题字:“青浦访古,志在必成”结果,我仅用两个月扶正上海千年古塔(青龙塔)被专家们认为是奇迹。
    1994年,浙大(求是新村70幢)教师楼倾斜,学校自行纠偏6次,成为“整体危房”,慕名求救。在我们纠偏下,危房得救了,已摘危房帽子。
  1995年我用三个月扶正高度与比萨斜塔相近,(业主在纠偏前脚手架支在塔的挑檐上,)倾斜增为3.05米的太原双塔寺东塔,(是国家文物局特别推荐的。)我和妻子二人被授予太原市荣誉市民。
  还有工业、民用建筑和水塔共纠偏80多幢全获成功。
   (五) 关闭中比塔  纠偏成功
  1998年第17届拯救会,屡救屡败、苦无良策,当年我应意中友协邀请“搭脉”,我国央视“早新闻”播放此消息。我是全球第一位专家,在欧洲显示力量,在中国驻意大利使馆领导下,我在罗马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中国的纠偏技术可以拯救比萨斜塔”,几乎所有的媒体均报导的特大新闻,轰动全球。雅米尔主席放弃国外休假,返回意大利和我会晤,我被雅米尔主席誉为“超一流水平专家”。说“特别希望中国专家能参与到拯救斜塔工作中。”
    1999年2月14日雅米尔主席实现他自己的承诺,专程来杭州找我,共商救塔事宜,详见1999.2.16《浙江科技报》及1999.2.26《香港商报》,在机场见面后,被浙大曾教授接走,使我不能与他见面。他得到高人指点后不辞而别,回国去了。这一直是个谜。
    2007年英国专家约翰·伯兰(拯救比塔委员会成员)对媒体谈话中泄露天机:“2001年中期拯救工程初见成效,当年12月15日开始向游客开放。比塔在选择纠偏方案上一波三折,最后采用塔基下深层排泥的方法,”【详见《新华社》报导2007.6.29《浙江日报》第4版】即就是我的纠偏法的核心技术拯救成功了。详见省科委(技术论证纪要)。比萨斜塔向南倾斜5.7米,由于第17届拯救委员会严重缺乏理论分析和依据以及缺少实践经验,生搬硬套,结果仅仅纠回了45厘米便草草收兵。总之纠偏成功了,我的夙愿也终于实现了。中国纠偏技术为世界作出了一大的贡献。
   值得一提的是:2002年我的“拯救应县木塔”方案,是应国家文物局来函“征集维修方案”而写,已在《简报》全文刊登,并加以肯定。推翻已中标的“七院士方案”为保护文物,作出重大的贡献。(见注释17)但却在我申报工程院士时,我上交论文、材料等却被不见了,我为应邀“百家争鸣”,却付出了本不该付出的代价!
    2009年,因为“上海楼倒倒”事件,院士专家分析原因有误,殃及无辜,我特地写信给温总理,“质疑上海倒楼原因”为题,刊登在《浙江科技报上》。(见注释18)
    如今祖国在腾飞,振兴中华已取得辉煌成就。遗憾的是:我在我省申报工程院士的事宜上,在收到被退回的材料上“被提名单位意见栏”我单位领导心术不正竟写上:“曹时中是有争议的人物。”一票否决了我的申报。这说明错案虽早已纠正,极“左”思潮的阴影还是那么地可怕和顽固。
    我年事已高。爱妻也过早地离世。在庆祝九三学社成立65周年时。回首往事,感慨万千。我在爱国人生的道路上,能取得一些成就,都要归功党的教育和培养。
  
    (六)注释1.92年中国十大新闻人物—-1993.1.20《新华每日电讯》《文汇报》
2. 1993.7.9—————-                        央视播放
3. 证号(93)9330243号
4. 为比萨斜塔“把脉”———————1998.7.30《人民日报》14版
5. 中国专家曹时中表示拯救比塔有把握—1998.8.1《科技日报》1版
6. 拯救比塔 意中合作有望——————1998.8.23《环球时报》9版
7. 意中专家联手拯救比塔———1998.8.19《人民日报》海外版6版
8. 第二次握手—————————————–1999.2.26《香港商报》
9. 浙纪(53)众丁字第907号
10.(85)海法刑再字第12号
11. 温州市委(79)180号
12. 曹时中设计浙江体育馆用钢量最省—-83.10.17《浙江日报》1版
13. 1992.8.9《人民日报》   1992.8.10《中国检察报》
14. 证号ZL90.1  026530
15. 浙科工字(90)85号
16. 注册号:杭市合字01011号
17.“天下第一塔”如何拯救————————-2002.7.11《文汇报》
18.纠偏大师质疑上海倒楼原因————2008.8.4《浙江科技报》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