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琐忆 施亚西

龙泉琐忆
施亚西

五十年前,一批教师和学生由于不愿在敌占区工作和学习,跋山涉水来到群山环抱的龙泉坊下。五十年过去了,当年曾喝过剑溪水,吃过龙泉人种的稻粱的人们,有的已经谢世,健在的不少也都已双鬓染霜,如今他们虽都敢处五湖四诲, 但坊下这小小的山村?却一直牵系着每个人的心。
-、难忘的老师坊下之可怀,在于母校之可爱。分校主任郑晓沧先生热爱教育,关怀青年。他谦虚和蔼,求贤似渴,延聘了一批德商业精的教师。在他们的影响下,分校不但具有浙大“求是”的传统精神,而且师生问洋溢着-种挚诫融洽、尊师爱生的风气。由于当时大家都处在“有家归不得”的境地,学校也便成了师生的大家庭。无论是寒假、暑假,在课堂、课、内外,随时都可进行学业授受活动, 甚至松间月下,也是论学谈艺、横议国事的场所。诗词教授夏承焘〈瞿禅〉先生房中是最热闹的,几乎每天都有一些同学要去坐坐。谈苏东坡、辛弃疾、陆游、文天祥,也谈老庄、谈禅学,也谈生活琐事、人生哲学、爱情问.题,什么都谈。夏先生善于寓教于闲谈。同学们在他面前毫无拘束,他也很喜欢征询同学们的意见,不以尊长学者自眉。夏先生常教人要谦虚,无论做人做学问,要虚怀若谷,善于汲取他人之所长。常说“江海之所以能大者,以其能下’故也”,因为能处下,故百川归之,是以能成大。现在夏先生被文坛尊为“一代词宗”,人们知道他在词学研究上的精深功力,其实他的造诣还在于他能兼容益蓄,在于他对全部.学识的融会贯通和思想境界的高旷浑涵。
徐震愣〈声越〉先生讲授诗词和散文,他在文学上不但博通古今,而且熟悉五、六国外话,可说浑厚、渊博、藏而不露。他的性格与夏先生不同,非常拘谨严肃,不苟言笑,所以同学们在他面前也不敢随便说笑。其实他是个非常挚诚热惰的人,你只要有问题向他请教,他会非常认真地给你解喃答,而且很乐意给你业余辅导。在他看来,人生的乐事就是读书和教书。他在离开龙泉后曾写有一诗《寄坊下诸生》,’ 可见他对同学们的关怀。他把自己的诗词集称为《梦松风嗣诗词集》,也可见他对坊下生活的怀念。
王起〈季恩〉先生以戏曲见长,他不象徐先生那样沉默寡言,却象个血气方刚虎虎有生气的青年人。他的诗词多慷慨豪情,也有不少反映民间疾苦之作,深为同学们敬佩。
任铭善〈心叔〉先生是1 9 4 3 年才从苏北来的。他初·到坊下时,正值暑假,可他盖不休息,一到学校就冒着酷暑为同学们讲《左传》。以后叉开文字学、目录学、音韵学等课,都是自己编讲义、刻铜板的。任先生不但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精神,而且做什么事都笃实勤奋、一丝不萄。他给人的印象非常严峻,但严峻中又使人感到一种恳切和热诚。
老师们都非常用功,风雨龙吟楼前常可听到他们的琅琅书声,任先生的书声是高而急促的F 徐先生的书声是平和舒缓的F 夏先生则喜欢曳声低吟。有一次,夏先生和我谈起一首诗〈作者我忘了〉,他说他非常欣赏其中“记得到门还不扣,花阴悄听读书声纱这两句。我说,我是“松阴悄听读书声”,夏先生笑了。
潘渊〈企莘〉先生是个很可亲近的学者。他教我们心理学、哲学和英语。他讲休漠、康德、培棍、卢梭、叔本华……有时讲着讲着自己会嘿嘿笑起来,完全浸沉在“精神世界”里.他是英国皇家心理学会会员,但他的外表和他的学位却不相称,长年穿着一件土布长衫和一双布鞋。他出身绍兴山里农家,他的性格和外貌始终保持着山里人特有的淳补-抗战时期教授的生活都很清苦,许多老师安于教职、艰苦.. 顽强的精神给同学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最使我难忘的是数学.系的毛路真先生。他不但教学非常认真,而且非常勤劳。微薄的工资无法使他维持一家八、九口的生活,他只好课余去开荒地种菜。常见他卷起裤腿、赤脚穿着草鞋,担着粪桶去浇水施肥,有时还牵着一头羊,把它拴到溪边树下去吃草。有-次我正从小桥上过,看见他的羊下羔了,赶快向他去“报喜’,小羊羔的诞生给他-家增添了欢乐的气氛。抗战时期我们都没法回家,我常到毛先生家去,甚至常在他家吃饭.毛先生和毛师母对我也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我至今还以未能答谢他们的恩情为憾。
在那个年头,知识分子中也不乏谋求升官发财的人,但我们的老师大都耻谈仕途,蔑视商贾,不论生活如何艰苦,总It–是以教育青年为己任。龙泉分校为国家社会培养了一大批人 ‘材,不少在解放后还为新中国的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这都是与老师们的培育和熏陶分不开的。
二、课余的文艺活动
课余的文艺活动是相当丰富的,但由于我不是文艺活动

龙泉生活点滴 潘柏西

龙泉生活点滴
潘柏西
“往事如烟,家山若梦……”每当我哼起这几句歌词时,我就会想到在龙泉求学时的那一段生活,回忆,常常会燎起哉心头无垠的感情之火来。
记得是一九四0年初秋,我从金华到了龙泉. 一齐去芳野〈原名坊下)校园的同学,有化工系的寿能安,寿君刚自上海来,头发梳得油光光的,脚上穿了一双白皮鞋,一副“海派”的神情,使我对他的印象特深,以致至今犹难忘怀。另外还有一位农化系的李君及?位剃平头的中文系同学〈姓名已忘却〉,他俩各穿一件大挂儿,看去飘飘着仙。我穿的则是一身学生装,显得既土又乡,但在我这套陈旧的衣衫里面,却蕴藏着不少的悖补与真挚。
到了校园,遇见了更多的同学。他们来自苏、浙、闽、皖、赣等省,可说是集尽了华东的精萃学子。他们仰慕浙大之名,其中有些不惧危险,闯过了日寇的侵略前线,从沦陷区逃奔到自由区来求学。无疑的,这神爱国的热忱与胃险的精神,使我钦佩不已。
注册后,我搬进了一间大统仓似的寝室里去。室内放的全是双层床,由四个上铺及四个下铺并成一组。我被分在上铺,旁边睡的是冯慈珍学兄。下铺为叶彦谦,叶凡是我在街州高中同班毕业的同学。
校中功课很重,我大一念理化系,大二转读机电系,因此我被数、理、化三门逼得气都喘不过来。除此以外,还必须修读中、英文、经济、体育及三民主义等课。显然的,校方一意要培养我们的德、智、体,并要我们从这三面增加到八面去发展,最后的目的是欲使每个学生都成为“完人”.我的天性好动,不但要赶功课,还参加了歌咏队,写壁报,画漫画,及演话剧U烟苇港”等。运动方面,我喜欢打排球及乒乓球。由于教体育的陈陵讲师〈他于三十年代曾在上海国际运动会上出尽跳高及跳栏等项的风头,报章上“小帽子”的绰号称呼他)的鼓励,我还练习了几项田径节目。陈师告诉珑们说z “你们应该去参加县运会,得一些实用奖品不亦好吗?”果然,经过一个余月的训练,我用他教我的滚跳式在县运会里得了个跳高第一,另又得到个三级跳远第二。这样的成绩,使我赢得了球鞋一双及毛巾一块.心中好不开怀.至于团体乒乓赛,龙泉分校获得冠军。我是队员之一,因此剪分到白色丝制的奖旗五分之一块。这种分.奖法实在是可笑、可怜又可叹。
龙泉分校的歌咏队由一位年约二十多岁〈川的顾女士来指导。顾师是个二胡高手,她把“病中吟”, “空山鸟语”及“良宵”等曲拉得真是扣人心弦,娓娓动听e 当时有 ’一位化工系的袁姓同学是她的高足,在他们的师生合作的演奏会上,他们把哀怨,清脆及悠扬的琴音,灌注得个个听众心向神往,陶醉不已。也因为他们在教学上经常的亲近,日久之后,难免滋生出儿女长情来。只可惜袁君已是有妇之夫〈妇住家乡〉,而顾师则仍是小姑独居,在这种道德不允许的畸形发展情况下,怎不教人为他们的关系叹一口气说z“恨不相逢未娶时1 ”tle!’龙泉分校学生的人数不多,女生更是凤毛麟角,寥若晨星j 但如花似玉具美入胎子的仍不乏其人,诸如邵令娴及李文英等.若要赞美她们有倾国倾城貌,似亦不嫌太为过火。
由于粥少僧多,因此只有几个顶儿尖儿长得很帅的男同学才敢动动-“迫”的念头。其他那些自作多情的男生,不是妒火 ’焚心,就是急出个多愁多病身来〈弱者,你的名字是男人,至于在下,既无潘安之貌,又无潘岳之才,那时身高体瘦,在一张营养不良的腊黄脸上,还生满了星罗棋布的青春瘟〈妻看到旧照,说我当年象个黄包车夫。如今在外国,因身高可与洋人并“架”齐“躯”,脸皮亦厚亦自多了,可用开方乘十法算总分,勉强及格〉。所以我对异性,就只有偶而在梦寐中去相思了。
分校校舍是一座“回”字形的大楼,中间有一个大天井。二楼是教室,靠天井的四周有走廊连通,并用栏梓来围住,以防意外。女生宿舍在一楼,当她们要去二楼自修室时,必须经过其中的一条长廊。有时,有几个“登徒子”的男同学〈也有不“登”的〉倚靠在对面走廊的栏杆上,如选美审美似的欣赏起女同学走路的炯姿及芳容来。在这种情景下,当她们穿过这条“华〈即花〉容道”时,往往会露出很不自然的神态,眼不四望的向前直走。
一九四0年冬到一九四一年春间,日军的魔掌续自浙西向浙东伸延,日机亦常飞来施虐。幸芳野在乡间, 一直未被轰炸。但时有警报,致使老师教课及学生上课的情绪常受到扰乱。有一次,紧急警报突然大鸣。据说那时有一位教授正在理友,闻警报声后他赶急从理发店椅上跳起就跑,头上头发一半尚未剪好。为此,有些不喜欢这教授的同学〈或是因145他教的课考得不好〉就在背后笑他胆怯。其实这教授的迅速反应是对的,只有日寇的残暴才会令人仇恨不已。
一九四二年暑假我读完大二?与二十二位男女同学离开.龙泉西去遵义。对这将近五十年前在龙泉芳野求学时生活的印象, 已是很依稀。但是那些青春年华有趣的事迹.仍很深刻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作者简介】
潘柏西,博士,机械系1 9 4 4届,石油地质专家,长期担任美国莫比石油公司副经理,专管石油地球物理,现己退休。退休后亦曾应我国军油地属研究部门的邀请,回国讲学和指导研究工作。

龙泉迁校日记 刘春和

龙泉迁校日记
刘春和

编者按:刘春和先生于一九四〇年至一九四二年就读浙大龙泉分校,毕业后在台湾任教,一九八七年定居美国。今年五月他回国探亲,因行前接到国内校友为出版《浙大分校在龙泉》征稿信件,所以他随身携带珍藏了近半个世纪的日记,在旅途中,不辞劳苦,恭正地抄录了他一九四二年六月二十五日至七月十日这一段难忘时刻的日记,供我们发表,并纪念浙大龙泉分校建立五十周年, 这是一篇难得的历史资料。

六月二十五日 阴雨
也许我又将开始一个新的历程,也许这一新的历程,可能决定我的前途.在儿度考虑之后,我立意从今天起写下这-历程的个人纪录.鼓起了勇气,排除了万难,把生命放在未知的命运里,我已经历了→个可纪念的路程,我没有用笔把它记下来,这是懒,这是客观的困难.然而新的历程,也许比旧的历程更能决定我的将来。我将不吝惜每天-二小1.27时的时间,记下我所要记的。、昨天的一个临时二年级同学大会,决定了把学校迁到松溪,这自然比迁到凤阳山为佳。于是今天开始行李登记,每人业纳费二十元.从路程的远近方面看来,这数目盖不多,然而对于我,这是一笔不少的费用,这占了我全部数目的五分之一强。将来的费用是不能预算的,松溪也不是最后迁移地,以这一点数目,怎么能够应付无穷的费用,这真使我急煞.上海信不通,康光华的信又不见到,这真是困难之至,而且又听说暨大已向连城迁了,那末请姑父汇款到建阳去的事,又不可能了,而我的希望又少了一个。
整日心情在焦急中,我从未对于自己的前途如此地茫然过。我有自信力,相信决可以找出一条生路。然而这仅是一点信心,我看不出一条实际的路,因此这更不能不使我焦急了。想写一封信给顺兄,完全写出我的心情,然而提起笔来却又写不出什么,写了一半我损去了它。
饭后在无可奈何中,纳了廿元行李费再讲。
消息混沌得很,丽水失守的消息有,丽水未失守的消息也有.人们似乎都这样的看法,丽水的失守与否。可以决定此地的安危。然而,丽水的失守仅是时间的问题,龙泉的危急命运是逃不了的。我们不应该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探听消息,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在准备一切“逃”的问题.晚间传来了一个重要消息,黄绍拔召集各机关谈话,其要点劝中央机关迁出本省,省县机关迁到乡下,对于学校则希望迁到松溪。这一来惊坏了许多人,级会代表立即与郑主任谈话,商讨迁的问题。
张义棠诀回上海,匆忙中写了几个字,请他带到上海,给祥觅一个平安的消息。
六月二十六日 阴雨
行李过了磅,这算是带到松溪去的。
光华兄寄了一封信来,内附有汇款回单一纸,说是在这封信之前半小时,己寄出一封快信,盖有一百元汇票一纸,可是快信却蓝未收到,真奇怪。这笔款子对于我不无小补,然而却不能应付我将来的需要。可是在这样的情形里,他还尽力帮我的位,却不能不叫我感激。
快信还没有来,不知在这封信里会带给我什么消息。我请他向绳祖的父亲想方法的事,不知道有什么结果吗?打开地图看了一看甫田,位于闽海边岸,离开松溪有很远a 的路,又无公路可达,想到松溪直接向他设法,又不可能了。
昨晚的-个消息,使得学校也不得不识极准备迁到怯溪去了。昨天还只是学生搬到松溪, 今天才真是学校迁到松溪.可是通松溪的~座大桥被大水冲断了,原意用手车运行李去的方法,当然成问题.现在又接洽船运的事,据云可以有希望。
六月二十七日 阴雨
连日的阴雨,真叫人难过,看了这阴沉的天,更使人感到兴趣索然,运行李的事也因为了大雨而不能开始.雨固然把路淹没了,大水又冲断了几处公路上的桥,船也不能递水而上,于是交通全停.非’决定迁了,不管时局怎样,心倒平静些了,焦急的是雨I却延长了迁的日期. 佳光华的快信仍未收到,不知明天会来吗?昨晚写好给光华的信今天发出,告诉他决定迁到松漠的事,问他暨大有否迁往连城的事,如收到款子,仍请他代为保存.课不上,连日阴雨,学校不能着手迁,反感到整日元”.吃、睡、简单的生活,比忙还苦,楼上跑到楼下,什么书也不高兴看.布告板上的告示看了叉着,索然无味,随便乱谈,在混着时光。
六月二十八日 晴
手车、船、到今天还没有接洽成功,于是交通组为了抢救同学的行李,想雇挑犬挑到松溪。这一来运费当然增加了,愿意先运的人,又得再纳费二十五元,这就是说连前得纳费四十五元。这还是一个约数,假使不够的话,还得再纳.我身边所余不足八十元,国纳二十五元,那末所剩的不足五十元,这怎么叫我吃得消。接济到现在一个也没有,我想,只得等一等再说,看手车、船的方法还有没有希望。
学校真太不负责,到现在紧急的时候想搬了,交通工具却一点方法也没有了, 在未紧急的时候,却一点方法也不想,只一味敷衍。
早晨,开始写一封信给永康,却还没有写好,明天再把官续完。
六月二十九日 晴
没有蚊帐,夜里真感到非常的苦恼,嗡嗡嗡的声音,固然叫得你睡不着觉B 而且一觉醒来,全身到统却痒得你难受?两只手都不足应付抓痒的工作,心里想、踵,却又不敢睡,精神上真是颇受打击.老康的快信来了,他告诉我何炳松先生已有电至教育部,请示关于收容其他学校借读生的事,他也告诉我向李晓自商量的事,恐难有希望.我真感谢他在这样困难的情形下,还如此地关心我。
写给永康的信不预备寄出了,我想,不应该随便发泄自己的热情。
六月三十日 晴
昨晚八时后的消息,盐务局允许借给我们十辆手卒,在今天早晨就得运出。于是大家住了起来,因为我们的行李必定要在昨夜运到城里,检查行李,搬运行李,雇挑夫等等,是相当麻烦的事,一直到九时许才把行李运出。
今天为值日采买,晨六时到城,却见一辆辆的手车,停在公路上,还未运出。同时并知道也仅借到二辆,因此有一部分的行李,在这一次还不能运出。
城里多了一批从金丽逃来的难民,热闹是热闹了,却也给龙泉带来了麻烦。首先,粮食菜蔬发生了恐慌,各样东西也跟着涨了起来,平日莱摊滴地的一段街上,今天去一看,却寥寥无几,早被人们抢买完了。跑来跑去,好容易才买了一些茄子和→些笋干线盼,从前从城里挑回来的菜,总有三四扭,现在是一担就可挑完了。钱是多了,莱却少了,长此下去,同学们的身体,将一天一天瘦弱下去.大桥上也多了一批租不起房子的难民,看了他们那种梯子,真使我难受,靠着边籍着桥的柱F,用布挡起了一块地方,地上放了一些本来放在床上的褥单之类,或是一条席子,人们就躺在上面9 旁边零乱地放着一些包袱碗筷之类,每个脸上都带着痛苦的表情,有→个女人却痛苦地呻吟着。
唉,以后的日子还多哩. 他们怎么过得下去?龙泉的物价这么高涨,他们将如何维持生活呢?
七月一日 阴
晚饭店的消息,明目有五辆手车至小梅,于是征求押车的人,沙志远、汪自申与徐拔和三君他们本来预备先行去总校.现在手续既已办了差不多,就决定押草至松溪。我在几方面考虑之后,也决定与沙徐二人同行,我先行的原因是z ( 1 )现在我最重要的事,是用什么方法,可以将汇到建阳的钱弄到手,这必定要很快的。龙泉与建阳无长途电话可通,松溪既与建阳同省,或有电话可通,那我可很快知道款事消息,可以请康兄立即汇来。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从松溪乘船至建阴。(2 )押手车去也无所谓苦些,自己的随身行李却可带去。
终于我决定去了,明天我叉开始旅行的生活,这次的旅行生活将于何时为止,我自己也不能预料,一切都顺利的话,一月后我可过比较安定的生活.同学们发起徒步至总校的事,我迟疑者也参加了.虽然旅费还得二千多,虽然我的钱还元着蔼,但我决定了,我想尽我的能力试试看。
理一理东西,把平日的来信都撕了,我留下了一封衡的信。昏然地困倦地睡上了床。
七月二日 雨
夜二时半l!P醒,沙亦醒,想再睡一歇,却不能入赋,于是只得起来。外面雨声盖不小,级会里人说决定今天走,我同沙便去整理行李。
本来说今天一早就动身,谁知我们跑到城里去,公路上却一辆手车也看不见,问朱祖培说等一会就到。我便和沙到街上去跑跑y 吃了一些东西,回到公路上车仍没有来,说车夫在吃早饭,于是我们只得坐在行李上闲谈.和一个盐务局里的人闲谈,他告诉了我几句动听的话,“……现在打仗嘛,上面的人不知下面的人的苦,所以仗就打不好。兵又不训练,机关枪还不知道怎样放,看见敌人来了心先怕,那能打得了仗,……凑凑数就算了。车到十时才来,装好等运单, 一直到快十二时才开行,临时还增加了一辆。
一踏上都是雨,黄昏时雨停了,赶了四十里路,今夜宿在磁湖。
中饭借一位农人家里烧了烧,这农妇倒很客气,帮我们烧菜弄饭。我蓝未动过手,只在一旁帮帮忙,然而饭菜吃得都蛮好。
眩湖给水分成两半,靠公路的人家因兵来了,都搬到对岸去住。我们在一个空屋里, (屋里停放一具一枢,实在无法〉拆下门板,就糊乱地睡了一夜。
七月三日 晴后阴
早睛,过后变阴,然而并无雨,这天气最适宜于旅行,虽然热天,却不感热。
晨四时许即行,至十→时许达查田,共行三十二里。查田有本校办事处,遂往投。在我们的预料中,以为办事处至少要给我们相当的招待,谁知到了那里.他们适吃饭,见了我们除点了点头而外,竟一句话也不说,这却使我们非常气恼,我们辛苦地押行李押到这里,身体也疲倦了,肚皮也饿了,不谈他们是负办事的责任了,就是同学也得给我们相当的招待,他们竟不知事理到如此,这种办事处要它何用.手车至此任务已终。
午后二时再行,四时许达小梅,行十五里。即往见小梅区长汤君接洽,请其帮忙.此君官僚气十足,说了许多话,一句不着正文,结果承他情派了一位警长2 给我们找到一个旅馆住下,至于明天雇挑夫的事,他还不肯给我们→个肯定的答复。
说是此处来往机关很多,派出去了许多挑夫,到现在回来的很少,明天还得有一百二十名挑夫出发,我们的事恐怕难办,叫我们等一天后天一定有方法。我们见他话多,也不愿强求他答应明天有挑夫,只得先去旅馆住一夜,明天再去设法.七月四目晴一清早就有挑夫来向我们要不要挑夫,我们因原请区署雇挑夫,只有十五元一人F 自己雇也许较贵,所以没有接洽,便远见区长镇长设法。结果镇长说是今天临时雇来不及,只有等明天。费了许多唇舌, 经过了许多周折,仍是无用,于是便自己去雇人。人是有的,价钱先索十八元一扭,后来讲妥十六元一担,有一斤算一斤。
事情算是我们弄妥了,区长却又来阻止我们,说我们不可以自己雇人,因为这样一来,挑夫自己去找好生意做,将来派到苦差事时,他们就不肯去,对于将来保长的职权有妨碍。我又和他们费了很多唇舌,结果问了一个什么镇公所办事员,说是这些挑夫,今天业没在派到他们,假使明天派到他们,他们当然一定还得去,对于保长职权业无妨碍,于是这位区长才答应,业承他的情,派了三个弟兄护送.小梅到竹口的公路,比以前的还难行,于下午二时许抵竹口。
沿途受热受凉,今天早上又吃了一些荤,行不多里头就有点昏痛。一路行来,又是大热的太阳,到了竹口,简直有点支持不住,中晚皆未吃,即睡。
七月四日
为了等竹役,今日未行,先我二日走的同学也留于此,他们在路上比我们多行一日。
早晨头较清楚,入午又昏痛如初。早晨不小心吃了二个鸡蛋,二碗半粥,中晚未吃,睡了一整天。
午后试出外一游,竹口大似小梅,却不如小梅热闹,店亦较少。房屋大多旧颓,农民率多贫苦。
自己素负很能吃苦,谁知这一次来,处处都感到不快。
沙徐二君倒很好,我自己却也奇怪,当然,我立在不是要过舒服的生活,然而,一路来农民的不清洁,却是使我不快的主要原因。
晚,竹排雇好九只,决于明日一同前往松溪。
七月六日 阴
头痛未愈,只得兔强启行,幸乘竹筷尚好。
因让竹街两只给盐务局,我们的九只竹德便只有七只,不够装载,留一部分在此又不好,商量结果,沙徐两君先行1 寻7至离竹口十五里之新窑,再雇校二,我的及行李先载至新窑,再行分配。
我乘竹绕此为第二次。第一次为从后陈附近之某村至章家埠。彼时所行之河道,平坦无碍,河底仅为细沙,无大石参杂其间,两岸多平原。此行则不然,河流于夹山间,河床尽为高低不平之石块,每有大石露面于水上,舟子非老于此道者不易驾驶。且农人因欲利用水力,故使汩道多高下,益增竹徙前行之困难。我因头痛常卧其上,目紧闭。
晨八时行,中休息数次,午二时达大怖。大怖属松溪县,距城约十余里,校方即于罗汉寺设一办事处。由路季讷教授负责,行李向路教授交接,押运行李事算完了。寺颓废已久,佛金剥落,佛身类多残缺,余见之,颇有不沽不快之感.无何,只得暂住。
晚与沙同宿于后殿中,以一木牌为床,尚佳。
七月七日
余因不惯居于乡间,且欲至城办预定之事,遂与沙君于午后同赴城区。本拟晨间即行,国挑夫未雇着,遂延至午后方行.城内办事处,设于县政府旁一大房间内,适前数日抵此之十二位同学未行,房内行李杂陈,颇形紊乱。且房外一天民井内,杂草丛生,余颇感不惯。天井两旁为县政府职员之宿舍,何彼等熟视无赌耳?余颇思明日回大怖,沙等则言既来之则安之,余亦无可奈何,只得宿下再说。
晚与沙君宿于前面礼堂之地上, 此为余抗战后逃难,第一次睡于地上。
今日为七七纪念日,县政府晚有游艺会,并邀同学出席表演,余困倦甚,未去参观。
七月八日 晴
松溪四周有城,此则不同于龙泉,街道亦较龙泉者长而阔,然而两旁店家,则不如龙泉之大,且类皆无多物,松溪仅为一偏僻小城市耳。
余本拟来此打长途电话至建阳p 以接洽款事。孰知此间业无长途电话,余之原意只得打淌。思打一电报至建阳,然此间既无电台,恐亦费时甚长,遂改书快函给康凡。
晚,前十二人所雇之舟己得,徐君决与彼等同行,且彼欲往建阳-行,余即托其带信给康兄。如款已到,即请徐君带至永安林天兰先生处,伸余至永安领取,如此可较其他方法均佬。然余所虑者,为款宗立在未汇至建阳,或已至建阳汇至龙泉,而章君十日即来p 则此款颇有流落途中之虞。然事己至此,只得做到那里说到那里。
今日头痛已痊,余为此焦急者数日,因来此后,闻同学言,小梅现有鼠疫,且余等宿处即近疫区,余恐染有此疫,今日心方定。
七月九日 晴
同学多去,仅余四人,室内较空而净沽,余宿此心中较为安定。
无事,与沙君同赴县图书馆。馆内有报纸数种,藏书不多,有万有文库。所陈杂志,均己过时,元甚价值,稍作浏览即回。
与徐君借得象棋谱一,终日以此消闲。午后与沙君同赴城旁河中打浴,兼洗衣服,七月+ 目晴余此行颇多可记述者。同行有押手车之班长者,行伍出身,曾参加八一三上海之战。彼言参加上海之战者均为老兵多者十数年,五年者即称新兵,现在则sG现在嘛,三个月就称老兵。”彼言当时兵个个皆愿打仗,因为-方面民众慰劳多,同时伤兵待遇好,又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兵。现在呢,“现在嘛,伤兵待遇同死人差不多。”谈到上海之战,他很感叹地说:“民众不帮忙打仗, 真真没办法。”E注E 本文提到的z徐拔和是龙泉分校校友s 现任在美国新i李商州大学教授.沙志远亦是走来分校校友.现任北京机电部设计总~.教授,芳名的煤气工程设计师。
【作者简介】
刘春和,江苏镇江人,电机系1 9 4 4届。曾在重庆电池厂任职。一九四九年迁台湾,任过厂长,后在台湾工专任教,直至退休。一九八七年定居美国。

学书学剑 几生清福到龙泉——忆念浙大龙泉分校 楼宝松

学书学剑 几生清福到龙泉——忆念浙大龙泉分校
楼宝松
一、前言
盲离开浙大龙泉分校已四十六年,远居美国,距离龙泉超过半个地球。岁月悠悠,每忆分校缘帐风光,不禁神情俱往,“在龙泉就学期间,正值学业基础奠定之重要阶段,对我影响甚大,感念至深。
1 9 3 7 年7 月7 日抗战爆发后,我国著名大学纷纷内迁,当沿海各省相继沦陷后,青年学子求知欲强,报国心切,而东南地区竟无国立大学可进,战时交通极为不便,长途跋涉,要去内地求学,谈何容易。浙大西迁后,为了浙省及东南地区爱国青年入学方便,于1 9 3 9 年7 月在浙南龙泉设立浙江大学分校,成为东南地区高中毕业生最所响往之高等学府,浙大地举甚有远见,国龙泉分校吸收了苏、浙、闽、皖等省菁英,这几省教育水准较高,学生素质较佳,何.况1 9 4 2 年1 2 月日本偷袭珍珠港事变后,上海亦成为沦陷区,因此上海及江苏的有志青年纷纷离开上海,多经浙东赴内地,而龙泉是浙省与大后方联系之咽喉,很多学生到了龙泉便进分校借读,以后成绩合格浙大标准便转为正式生,成为浙大的新血轮,这些新血轮与分校原有学生同窗研读,互补长短,使学生素质更为提高,教育部历届学业竞试,无论团体个人,龙泉分校均名列前矛,即为明证。
我于1 9 4 1 年进浙大龙泉分校,就读化学工程系,两年后二年级生集体去贵州总校,在龙泉两年期间,物质条件虽甚清苦,而精神生活则甚愉快。爱以记忆所及,将当时见,闻及感念记述如下。
二、分校简况
龙泉分校设立在龙泉坊下〈我们美其名日芳野〉离城八里。为一乡间农村,环境清静,分校本部租赁曾家所建一中式结构的西式楼房,系一四方型二层楼大厦,龙泉分校初设一年级,第二年后堪设二年级,学生在分校读完二年后,全部集体赴贵州入浙大总校,依院系分发至遵义或调器续读三、四年级。
龙泉分校文、理、工、农、师五院齐全,限于师资设备,各院学系盖不完全,文学院仅中文,外文两系,理学院人数最少不分系,於选课时则有数学、物理、化学之剔,工学院人数最多,分机电、化工、土木三系,农学院分农艺、农经二系,师范学院仅设专修科,如中国文学、数学专修科等.分校二年级生全部集中在坊下曾家大厦内,楼下为分校办公室,楼上则为二年级各院系之教室兼自修室及宿舍,宿舍全是上下铺,大厦旁有平房一幢作为二年级生之膳厅和厨房,出校本部大门隔一条大路,便是一大片田野,分校农学院租田数商作为实验农场。田野尽头,则为松林山坡,分校建有二层楼木屋一幢i作为教职员单身宿舍(有家眷之员工则自租民房〉,松林坡向前内伸的石坑珑建有数座泥墙以杉树皮盖顶平房,系一年级生各院系之教室及宿舍,一年级校区附近有一座大庙,作为一年级生之膳厅及厨房蓝兼作分校太礼堂,工学院之木工场及金工场设在坊下祠堂内,化学实验室及物理实验室则分设在土地庙内,所有校舍除校本部大厦外可说因陋就简。
三、师表凤范
在战时龙泉分校为东南最亭盛誉之高等学府,任何学校师资最为重要,分校老师有来自浙大总校或由分校主任避选礼聘而来,校中很多饱学名流。谆谆善诱春风化雨,他们的师表凤范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对我接触较多或影响较深的几位老师,特记于此文中,藉表本人对他们之元限怀念与崇敬。
郑晓沧主任——郑主任来分校前为浙大教务长,望重士林,故能聘到多位名师来分校任教,他是一位著名的教育家,著作甚多,所翻译的“《小妇人》”名著,传诵一时,郑师博学多才,诗文俱佳,温文尔雅,和南可亲,郑师主持校政尊重教授意见,集思广益,使校务蒸蒸日上,因校务忙碌,虽未开课,但数次学术演讲,学问渊博,富有哲理,发人深思,对我们学生甚有启发作用。
朱叔麟教授——当我们一年级上第一节微织分时,一位身穿长袍,头戴瓜皮帽的老教授进入教室,我们以为他是文学院的国学教授走错了教室,他登讲台后开场白,便是我是来教dg/似的,我们才恍然大悟,他就是大名鼎鼎专教微积分的朱叔麟教授,朱师终生在浙大专教微积分这门课程,在第一堂课中,他宣布我们是他“最后一届学生”。
朱师在浙大从工学院第一届一直教到我们这一届,桃李满天下,教育经验丰富,上课时从不带书本,只带几支粉笔,便能滔滔不绝地讲解出来,每课讲完后指定我们须傲的习题在那一页上亦能说出准确无误,朱师教此课熟能生巧,常指示我们关健扼要之处,犹如画龙点睛,对我们初学微积分者能收时半功倍之效,朱师为人风趣,当夏日炎炎,教室中难免有昏昏欲睡者。朱师来几句嘉兴腔笑话,妙语如珠,引得哄堂大笑,睡意全消。
路季讷教授——路教授来龙泉分校前为京沪一带化学名教授。当时分校虽无院长、系主任之组织名义,但大家公认他是分校工学院院长兼化工系主任,路师授《普通化学》、《定性分析》、《定量分析》三课,所授各课注重原理,强调观念之重要,而不希望我们去背诵课中之枝节细末,使我们获益甚多。路教授对考试极为重视严格,评阅考卷,一丝不苟,他自有一套别出心裁的办法,可以避免因印象或自己的情绪导致评分误差之不当,对化学实验亦非常认真,当我们做定量分析时,如果分析结果,其误差超过千分之二时便得重做,在战时器材缺乏之情况下,分析误差低于千分之二是很难做到的,但路师坚持要我们做到,其目的在训练我们做事要精确,路师治学谨严之作风,影响我们出校门后做事处世之认真负责态度。
陈仲和教授——陈师教工学院大二必修课《应用力学》反《材料力学》两课程,陈师在浙大任教多年,教育经验丰富,故能驾轻就熟,深入浅出,所教两课非常扎实。每次上课,从开始到下课,从不讲与课程无关的话。如果课余去请教他,无论课程上的难题或是私人问题,他都乐于指导,总是谆谆普导为学生授知解惑。陈师为人谦和,从不疾言厉色,且而心胸豁达,常能宽容年青人可能有的疏忽或过失,陈师对学生视如子弟,爱护备至,深受同学爱戴,更难能可贵者,陈师常赐恩于人而不让受惠人知道,陈师的仁慈令人钦佩。
陈嗣虞教授——陈教授也是→位在浙大任教多年之老师,他教我们化工系的《有机化学》,每次上课,讲写不停,似乎要将有机化学知识全部灌输给我们。有机化学实验所需之仪器药品全赖国外进口,而当时海岸线已被敌人封锁,国外器材无法输入,第一学期有机化学实验因尚有剩余器材可用,勉强完成,到了第二学期,有机化学器材元以为济,陈教授乃就地取材,整个学期的有机化学实验,由陈教授指导我们化工系二年级生作“桐油裂化成代汽油”之试验,师生同心协力鼓力于此项工作,获得圆满成功,业将试验过程公之于世,促进大后方各地对“桐油裂化成代汽油”之深入研究,以后公私立炼油厂纷纷设立,大量生产代汽油,以供军需民用,对国计民生甚有碑益。以后我级级友中有数位终生从事于石化工业及燃料工业即始源于此项实验。
斯何晚讲师——我读大一时,斯师刚从助教升讲师,任按理工两院一年级生之4普通物理,,当时理工两院各项课程中,数、理、他三课为基本课程,对以后所读之课程关系至为重大,当时数学和化学分别由朱叔麟和路季讷两位名教授担任,斯师初任物理重头课,自知责任重大,课前非常努力作准备工作,我每次有事去看他时,他的书桌上摆满了物理参考书、作笔记、编讲义,不遗余力,上课时便能条理分明,内容充实,不负众望,物理实验本有助教,斯师均亲自在场以求完美,斯师孜孜不倦,惧而不舍之教学精神,后来成为杭州大学物理系主任。
四、学生生活
分校所在地为山乡农村,环境清幽,无都市之喧嚣,战时城市苦于敌机之滥施轰炸,而龙泉氢为四江水运之起点,通福建之交通要道,但因位于浙南山地,又无显著军事设施,我在分校期间,且有空袭警报,但未曾遭受敌机之轰炸,分校师生均由各地辗转汇集,饱受战时巅沛流离之苦。在此淳朴幽•静山柑宛如世外桃源,师生安心教学,弦歌不辍,惟地居山乡僻壤,物资缺乏,生活至为清苦。学生多来自沦陷区,接济中断,大多靠学校贷金或工读维持学业,衣食所需只能因陋就简,膳食方面经常是黄豆、青菜佐餐,很少有肉、过一年级时,我发觉早餐稀饭中常掺杂慧仁米,倒是意外,在战前辈仁米认为滋补珍品,大概龙泉盛产藩仁米,战时交通不便,不易外销,其价格当低于大米,才用于稀饭中.浙大传统,教学严谨,考试严格,白天课程或实验排满,温习功课全靠夜自修,我们在大一时最感头痛的是夜自修所用之桐油灯,内放灯~一二根,光线固不足,而烟味亦难闻,我们工院一年级教室〈兼自修室〉为分校最大之教室,夜间每人桐油灯一只,全室为烟雾所笼罩,真是烟也凛泼雾也惊漾,几个小时自修以后,自然鼻孔全黑,说也奇怪,这样过了一年,竟未闻因此而生肺病者,到了二年级时才改善,每个自修室挂置煤气灯,皆大欢喜。
在龙泉分校时,功课繁忙,惟有在晚餐后,三五成群在田野肝陌间散步聊天,看落日馀晖,田间作物野花,或是引吭高歌,合唱抗战歌曲,算是生活中之调剂,龙泉无戏院和电影院,很少有机会去看戏,电影则从未看过,为了适当的娱乐起见,同学们自组话剧社,自导自演,在校内演出几场话剧。喜欢京戏的同学,虽非票友,但为了过戏题,亦曾演出过几场京戏,有一次一位宁波同学粉墨登场,主演“萧何月下追韩信”,他是第一次登台演戏,当他出场时唱了第-句“摧马加鞭……”,台下同学为了捧场,齐声喝彩叫好,这位令仁兄阔喝彩之声竞慌了起来,忘记戎词,呆在台上,猛挥马鞭,口中念念有词,“查弄弄呢……查弄弄呢!”(宁波话意即怎么办呢! ) 引起哄堂大笑,好多观众笑痛了肚皮, 其娱乐效果之高恐远胜马连良的“迫韩信”。
我到龙泉后,因慕龙泉宝剑之名,于分校注册完毕后,即赴龙泉城内订制一柄宝剑,在专铸龙泉宝剑的剑铺内,看到宝剑钢坚锋利,闪闪有光,确是珍品,令人喜爱,为了实用起见,定制-柄手杖型宝剑,即宝剑藏于手杖型之水质剑辅内。我非习武之人,何以要破费购置这柄宝剑?实基于既到宝山,岂可放过取宝之机会,龙泉以出产宝剑闻名于世,既有缘来龙泉,藉此留个纪念。我在分校时,无论外出进城,或去各地远足,总是携带此杖闯行,路上剑杖之声笃笃,当时年纪青青,持杖而行,不免老气横秋,但此中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算是我在龙泉生活情趣之一吧1五、大难不死
1 9 4 2 年夏天,敌人溯阪江向上游进犯,丽水、松阳等县相继沦陷, .当时正值暑假,龙泉分校立在未正式下令迁校,当时师生约百余人组队逃难,各人携带简单行装,向闽浙边境行进,沿途求找避难之所,翻山越岭步行三日,低达福建省松溪县埔大镇时,找到一所大庙,庙内空无一人,连和尚也未见到,大家急于安顿下来,但觉庙内霉气很茧,当即买了很多石灰撒布庙内各处,业弄到一批术板,架作床铺,好在带有炊具,食宿无忧,就这样栖居在这所大庙内,约有个把月之久,因值暑假,无繁重之功课,又无考试之压力,白天看小说、打桥牌,晚上聊天,不到午夜不睡觉。但奇怪的是每天上街走走,看到的镇上居民都是忧心忡忡,棺材店里生意兴隆,江边岸上常见有巫师指手划脚、念念有词,不断地有善男信女来大店祈神求佛。我们与当地居民语言不迹,一问三不知,想笔谈亦未成功,因他们根本不愿理睬外地过境之人,当时只认为他们迷信,不去深究盖不以为意。后来消息传来,敌人退回温州,大家急于回龙泉,经商议将所有师生员工及眷属分成三批,徒步返校,一天出发一批队伍。我属于首批出发,当我们离开大庙,走了约二十余里之时,不料原定第二、三批出发的两队人员却争先恐后,以加急速度赶了上来,问讯之下,始悉松溪鼠疫己传播到了我们大庙居处,当我队离庙不久的当天早晨,一位职员眷属因传染到鼠疫死亡,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大家不寒而栗。因鼠疫是由跳蚤传染媒介,蔓延极快,患者无药可治,这时候各人都担忧自己身上有了跳蚤,“谈蚤色变’恐惧之情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但还得鼓起勇气,拼命向前赶路,原定三天的行程并作两天,因昕说途中小梅、查田等地亦有鼠疫发现,故改变行程,夜以继日,披星戴月,于两日内完成全部行路,回到龙泉时,大多走得双足起泡,蹒跚而行。
事后检讨,我们初抵松溪大埔时,该地已有鼠疫流行,我们师生员工及眷属百余人置身于鼠疫窝中而不自觉,以后在街上所见,每天有人死亡送葬等情节,亦未提高警觉去查究, 实在疏忽。可能居民来大庙祈神求佛时身上已有跳蚤,因带有鼠疫病原菌之跳蚤跳入庙内,致使这位职员眷属得此传染绝症而致死亡,大家为此死者深为哀悼.不幸中之大幸者,师生百余人在不知情之情形下,及时离开大埔,如果在该地庙中多住几天,则后果不堪设想,死亡率必甚高,此事经过,除一职员眷属外,全部师生员工平安归来,逃过此一浩劫,真是“大难不死”,浙大洪福齐天矣。
【作者简介】
楼宝松,化工系1945届,一直从事化学工业研究,现定居美国。其通现住址是:593 SLoat PlaceRiver Vale Nenj Jerseg 07675 U•S·A。

我怀念 吕型伟

我怀念
吕型伟
人到老年,总是会不自觉地常常沉浸在回忆之中,想起那年径时曾经留下过自己脚印的地方,往往是梦魂缭绕,难以忘怀.龙泉、芳野、石坑楼,那山丘、那松林、那小道,那一幢幢茅舍,-盏盏油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即使在时隔四十多年的今天,回忆起来,却总是那么清晰,那么令人陶醉1 啊t 龙泉,那一天有机会能旧地重游?同窗重聚?龙泉的山水很美,龙泉有了浙大分校就更美!“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听罢,满耳是大众的磋伤1 看罢,一片片国土的沦丧!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1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我们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解放的巨浪1 ……”我们这些年青的一群,就是在那个苦难的年代,带着这样单纯而又悲壮的心情,唱着这首十分激动人心的毕业歌,进入浙大龙泉分校,又是带着同样的心情,唱着这首著名的歌曲离开了龙泉. .尽管当时民族灾难十分深重,一大片国土沦丧,亿万人民在敌人的铁蹄下呻吟,家乡远在敌后,自己象是一只失去母亲的孤雁,可是我们仍然满怀憧憬,弦歌不辍,壮心不已。曾记得我们曾组织起时事研究会,在课余讨论抗战形势与国内政局的变幻,可以说是身在山沟,心怀祖国.. 浙大的校训是“求是”二字。的确,进入浙大,从老师到同学,从求学问到办事务,处处都有-种求是的作风。实事求是,脚踏实地,追求真理,不尚空谈.这种学凤,无形中对每个人都起着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
四十多年过去了,风雨沧桑,中国已发生的巨大而深刻的变化,自己也从青年而进入古稀,回想起芽,浙大对我最深刻的教育就是这两条z 一是要有爱国之心,二是要有求是之风.作为一个高等学府,当然要引导学生钻研高深的学 ’.间,攀登科学的颠峰.但我认为首要的还是要教育学生做人,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对国家对民族有强烈责任感的人,一个脚踏实地于实事的人,一个敢于坚持真理的人l 浙大之所以能在全国乃至世界获得崇高的声誉,我认为其原因也就在这里。她总是告诉她的学生z 学问重要,做人更重要l我们怀念龙泉,因为这块土地曾用她的乳汁哺育过我们。
【作者简介】
吕型伟,浙江霸昌人,师范国文系1 9 4 4 眉,曾任中学校长,中央敏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上海市教育局副局长,现已离休,仍担任中国敏宵国际交流协会副会长,中国敏育学会副会长,上海市教育华会会快,国戴银蚕截育发展研究中心藕职研究员,华东师大特聘辙- 棍,深圳市冀’监牢楼各誉教授。

忆坊下 孙嗣良

忆坊下
孙嗣良
在我高中毕业时,正是抗日战争的第二个年头。当年秋天我来到了龙泉坊下读大学9 开始做了“新鲜人”。坊下除了一座曾家大院,周围田地一片,真是读书的好地方,当时大院已成为浙江大学龙泉分校一年级的所在地了。
从高中到大学真是一次飞跃,好像什么都新鲜.特别是教授老师们学术上的渊博,引经据典的讲课,甚受学生们的欢迎,就是考试也别有一番情趣。教我们Duff物理的郭贻诫教授,平时要求我们多读参考书,在考试时也允许带上一摞书,可能在考试的时候还能碰到解答呢!考了以后还来个开方乘拾。林天兰教授讲的外语,选材就使你爱读,有Gets berg (?) Sp e ech,有If I were a freshmanagain 等,讲起课来妙语横生。课后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到他的小房问里去打打桥牌。陈训慈教授的中国通史,引经据典,讲得有因有果,教我们语文的徐声越教授,分析文理总使你觉得应该这样理解才对,不仅是有声有色而已。特别是教我初等微积分和初等代数方程的毛路真教授,不但是我以后在数学系学习的奠基老师,而且毛先生为人谦和,谆谆辞诱的风度,使我探索到要读点书应该具备些什么。
当时同学并不太多,男同学都挤在一层楼上,住上铺的也许滚下来还没有醒。课余傍晚之际,大家在田野上散散步,谈论些知道的国家大事和一些生活琐事。晚上或许还得又要想题目和看书呢,这-年里我似乎没有去过龙泉城里。读完一年级后,学校发了旅费,我就去内地遵义了.在龙泉分校的二年里,学校也闹过些别扭。最使我难忘的是陈训慈教授当时兼任分校主任,后来辞走了,应该说是当时的-场风波.
【作者简介】
孙嗣良,浙江绍兴人,数学系1 9 4 4届.现任北京理工大学应用数学系教授。

芳野梦回情切切——浙江大学龙泉分校生活片断

芳野梦回情切切——浙江大学龙泉分校生活片断
黄晞
1 9 3 6 年春,我在家乡义乌县立初级中学毕业后,同年秋考进杭州国立浙江大学代办高工电机系就读。1 9 3 7年7 月7 日抗日战争爆发, 9 月2 1 日浙大代办高工迁到钱塘江南岸肖山县的湘湖。1 1. 月8 日,日本侵略军自全公亭登陆, 1 2 月2 4 日杭州被占领,高工随之解散,我回义乌就教于县城绣川小学。1 9 3 9 年秋,奔赴宁波高工复学,其时宁波高工已从宁波市内迁至西乡凤番市附近的诚应庙。
1 9 4 1 年4 月1 9 日凌晨,日军突然从镇海登陆,长驱直入,当晚宁工全校2 5 0 余师生就轻装逃离宁波,越山过岭,经奉化、宁海、天台、磐安,我从磐安就近中途奔回老家,学校大队人马继续前进,到达丽水,宁工师生就在城内处州中学安营。不久,我接同学的电报,赶到丽水,经口试后毕了业.同年夏,去金华蒲塘,参加浙江大学龙泉分校入学考试。晚秩,正当我在从上海迁到义乌县江湾镇的君按中学执教时,看到《东南日报》广告栏内浙大龙泉分校新生录取的通告中有我的名字,不胜欣慰t 不久,就离别家乡,投入龙泉石坑珑、芳野的怀抱,在生命历程中,留下了近两年美好、平静而又艰苦的挥痕梦迹1我到芳野进浙大龙泉分校时,学校己开学两周了。那是1 9 4 1 年1 0 月下旬,从龙泉县城到劳野约八华里最后一段路程,是和一位当地中年农民伴行的.他帮我肩挑-部分行李,向山拗里迸发,沿途是纽色土壤,尤其是道路左侧小山的泥层,分外鲜红,好象刚刚展宽过道路。我到芳野曾多F大屋浙大分校教务处报到注册后,就在石坑梅新生校舍住下,开始战时中国大学生的山村生活.当时,石坑境是工学院、理学院、农学院、文学院和师范学院一年级同学的大本营,教室、学生宿舍等集中建在一起.石坑珑距芳野校本部约二华里,活途新旧建筑散布在道路右边小山脚下,首先看到的是单身教职员宿舍一一“风雨龙吟楼”,是全部木结构、杉柑皮盖顶的两层楼房,相隔不远,就是庆恩寺,座落在苍松翠竹小山脚旁,我们做物理实验和理发时就要到这座古庙中去。寺左侧的临时建筑十分简陋,是一年级学生用腊的大饭厅,也是大礼堂.沿途左面地势较低,是一大片农田。石坑珑校舍围绕在一个小盆地的四周,盆底的空广场地约有2 0 0 0 平方米,装有篮球架、双杠、单杠,是我们体育锻炼的活动场所。东侧一座长长的木平房,内分南大阅、北小间,各为工学院、文学院教室,东南向横过道路小山侧有所小木平房,是理学院教室F 西侧小山旁,有上下两排木平房,分别是师范学院的教室和宿舍,北侧最大的一座木屋,是理、工学院宿舍,我就住在这幢房屋的双层床上铺.其后小山顶还有一座很少有人去的库房,有顶盖而四周无墙壁,堆积着石灰、木料之类,厕所在场地西北角。这七、八幢木屋顶全是杉树皮盖的,木板墙,油漆成黑色。这个战时临时建筑群,利用地形,就地取材,布置紧凑,房屋使用非常合理,佩服设计者独具匠心。1 9 8 7年, 在浙江大学9 0 周年校庆的《浙江大学纪念画册》中,我特别注意第4 8 页的一帧石坑珑照片,其上题有z “国立浙江大学龙泉分校新建校舍全景。中华民国三十年十月”。
凡是曾在石坑域生活过的同学们,看到这帧珍贵的照片,一定会浮想联翩,思绪万千1体育教员屠镇川老师,除星期日和雨雪天外,每天一大103清早总要带领我们在广场做操。在寒冬早晨,一听到他的吹哨声,大家就一涌而出,集合广场,前后左右排开锻炼e 中文系王季思老师曾一度兼任训导主任,有多次代替屠镇川老师带领我们早操,他的体操技巧大不如屠老师,常引起我仍一边学他做势,一边暗笑不止。王季思老师在广州中山大学执教, 1 9 8 4 年,我从北京去广东瓜化温泉休养时,顺便去中山大学看望过他,其时他已年逾八旬,还很清健。我的终生伴侣张如意〈现在北京医科大学任教授〉就是季恩师于1 9 4 7 年在相互通讯中为我介绍的。那时我在青岛电厂工作.我初去乍到石坑珑,同学们已上课两周,使我赶补功课作业,搞得精疲力竭,尤其是朱叔麟先生的微积分习题,张其春先生的英语习题,卡华年先生( 191 2-1 9 7 5,在美国病逝, 1 9 3 7 年浙大电机系毕业〉的机械制图,更花费时间.同学丁憔〈曾任北京工业学院副院长,现任该校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去年去美国NewMexicoTech .讲学未返〉,我在金华蒲塘参加大学联合招生考试期间就相识.他是金华中学毕业生,与我的两位金中毕业的同乡王延玉(后考入中央政治大学〉、吴淘固〈后考入中正大学〉同住在长庚村一间民房里准备功课,后来我也前去同住一起备课。我与丁’敞同进浙大分校,我读工学院机械系,他读化工系,不久转理学院化学系。在二年级英语作文造句时我们俩经常相互磋商帮助。有好几个寒冬清晨,与他带着英语课本,伫立在工学院教室南端一小块棉田前,把课本支撑在干枯棉杆顶,双手插进裤袋内,朗读,互相背诵。还曾与他一起到“风雨龙吟楼”的张其春先生住房,向张老师请教作文文法、造句.张先生黑勘黝的脸上,戴了-付深度近视眼镜,他性情有点孤僻,我多次看见他在细雨蒙蒙中撑着伞,漫步于山径中寻思.新中国成立后,他出版了一本颇受学习英语者欢迎的《简明英汉辞典》。据闻,他早已离开人间。
我在一年级时,参加了文学院同学创办的“文学研究社”,由于功课忙,很少参加活动。一枚圆形社徽却还保存在我的身边。正在撰写这篇追忆时,我从书桌抽屉内取出它欣赏s 比五分镰币稍小,设计得寓有深意,草绿色垫底,黑字,上为“浙大”(稍大〉,下为“文学研究社” 〈较小〉,一支羽毛笔斜放着横贯其中,上端黑色笔尖,下端银白色笔忏,均伸出困外,圆周为银白色。我还参加了二年级同学创办的“天文研究会” 、-个满天星斗的夜晚,与丁f敬等几位一年级同学赶去芳野, 在曾家大屋门前,由二年级同学的指105– – -点下,仰天观看星象,当时送给我的-张天文星象大蓝图,迄今还保留在我的书夹中呢l一年级同学的饭厅建在庆恩寺左侧,距石坑境约百米。
由于战时粮食供应紧张,米饭不能随便吃。我初到石坑珑,吃饭相当紧张,未到时间大家就拥挤在饭厅门外,开门时蜂拥而入,几个大桶米饭一抢而光,动作慢点就要挨饿.不久就有了改进,采用小饭桶,每桌固定人的定量制。工学院选举同学于用德〈毕业后曾去解放区,更名丁泱,长期在富拉尔基车辆广工作,已离休〉参加伙食管理,他热心认真,每餐要提前去厨房,带上计算尺,计算出饭率,称好每小桶的饭量。从此以后,我们才能安心用膳.1 9 4 2 年1 0 月一个夜晚,有人走出宿舍上厕所时,发现西面天空一片熊熊火光,大家都惊起到广场观看,火舌直冲云霄,经久不熄。很快就知这是龙泉县城南的济川桥遭受火灾而毁。济川桥对我来说十分亲切,有情感。由于她的建筑模样,如同我的家乡义乌县城西北的东阳江上木屋桥(东江桥〉一模一样,桥长均约二百余米,两侧用术板封闭、开窗、屋架、屋顶,桥的地面也都是木结构,两侧相隔数米的木柱间,装有贯通整个桥身的术板条,可供旅人坐着体恕。
每次经过,我都看见桥的两端摆设着几个摊子,摊贩多是年迈妇女,安详地坐在后面出售甘廉、糖果、香烟、火柴以及草鞋、扇子之类。我经过济川桥,总要想到东江桥,看他们的年龄也相仿,很像一对孪生姐妹,都那样纯朴,耐人喜爱。静坐在其中休想,习习微风,消尽了旅人的倦累,振作精神.轻快地进城或出城办事、赶路。故乡术屋桥早已拆除,被钢筋水泥的公路桥所代替,济川桥大概也早已建成公路桥了,要不是那场大火,时代的变化,也难逃厄运呵!1942年春,日本侵略军向浙南进犯,丽水失守,云和、龙泉危在E夕。初夏,龙泉分校决定迁至福建松溪县大柿镇西的罗汉寺。其时间北鼠疫流行,规模较大的罗汉寺没有一个和尚,据说鼠疫猖獗,和尚死的死,逃的逃,只留-座空庙宇。我清晨每到寺前松溪边散步,还经常可以看到溪滩上有焚烧衣物后新的灰烬,这表明小镇上又有一个鼠疫患者归天了。浙大分校迁往的二个月里, 一位职员和一位家属相继被鼠疫夺去生命,另一位农学院姓傅的同学,一个清晨到溪边洗脸,水不深,却掉进溪中溺死,我亲眼看到经人工呼吸抢救无效而丧生,另一位工学院同学、又是同乡丁春奎,在石坑境时已患肺病,几次逃避敌机空袭时返回校舍吐过血,到大崎后病情加重,我与王家宠〈与春奎是金华中学同班同学,多年前任全国总工会书记处书记、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等设法把他送松溪县卫生院治疗无效而病故,安葬在松溪县郊义家地。不数日,裁再次进城经过义家地去看望春奎坟墓时,已被人挖掘过,安葬时除一床棉被和身穿金中校服大衣外,别无他物,盗墓者是请来抬薄榕的穷苦市民乎?思之怆然。
1942年初秋,日军从丽水一带撤退,浙大分校赶快从大均迁回芳野,其时我已升入二年级,住进曾家大屋第一进左侧厢房二楼双层床上铺,我们工学院机电系教室就在第一进的右侧二楼。开学不久的一天上午,正在上课,突然听到楼下一阵骚动,~位军官和几个士兵带了一个日本俘虏拥进曾家大屋,为的是请学校老师审讯俘虏时充当翻译。农学院董幸茂教授用日语询问日本兵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人口,当兵前职业以及来华作战被俘经过等甚详,围观同学不少。日本军国主义者驱使日本老百姓到我国残杀同胞,无比仇恨中又感到一丝同情。
曾家大屋前道路右商阶下有两间茅屋是个小饭铺,左前方是篮球场,再向前有一片庄稼地。这块长方盆地周长约四华里,有小道相连,对面有座小破庙。我到芳野后,几乎每夫早晨起身穿上草鞋要出去绕盆地跑步一、二圈。由于刚东方发白,特别早,经常独自一人在跑,偶尔也碰到同学王家庞,他也穿着草鞋从对面跑来,互相点头示意中擦身而过。
在早跑前,我总是先去左侧厢房外厨房里,从高大饭锅〈下为铁锅,上为圆木桶〉上掀起木盖,盛出了一碗稀粥喝,有时还冲入一个鸡蛋。那时候厨师已煮好早粥去小睡了,我静悄悄地进去没有碰到过一次。
1938年前后,因日军侵占杭州后浙大代办高工解散,我辍学,在家乡小学教书, 一次感冒咳痰,友现痰中带有血丝,预感到有肺结核病。到浙大龙泉分校后,功课紧张,营养不佳,人不断消瘦,终致夜间常盗汗。进入二年级后,且注意锻炼,身体仍虚弱不堪,盗汗不断。家乡在东阳县的杜成春〈现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和杜叶祥〈现任上海嘉定科技大学教授〉两同学建议我去弄只小狗吃吃。曾家大屋前小饭铺的店主非常热诚〈记得是东阳籍〉,帮我弄到一只小殉,剥皮煮好吃了几天,竟把我的盗汗虚弱病治愈了。但肺结核菌一直潜在,到1947年终于在青岛电厂工作时暴发,曾疗养一段时间。1956年在北京,住进解放军胸科医院,做了胸腔成形大手术,彻底治愈了慢性结核病,恢复健康。迄今还能够保持健康是与我平常坚持锻炼又不抽烟密切相关。
1943年初秋,在芳野结束了二年级课程,同学们纷纷集体辗转到贵州遵义浙大总校继续求学.我国筹集路费困难,一一迟迟不能成行,后来得到一年级义岛同乡、同学郭桂庭的慷慨的资助,又收到宁波高工同学叶文杨〈现在台湾〉的叔叔汇寄的一笔资助款,包括沦陷区双亲托人带出的钱,才勉强与土木系同学胡耀先(现在甘肃兰州桥梁设计院工作〉结伴成行,沿路克服不少困难,终于在9 月1 1 日夜晚抵达遵义何家巷浙大总校,我开始了又一段十分曲折的大学坐活。
岁月匆匆,告别芳野、石坑境已四十七个春秋。近半个世纪前,曾孕育过我的龙泉山村风貌不知变化为负l?母校建立五十周年即将来临,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追记片断生活以表怀念之惰。但愿有生之年,回故乡义乌之时,再去剑乡龙泉,漫步于石坑坡到芳野小道上,寻芳踪,忆旧梦。
【作者简介】
黄晞、浙江义岛人、视锦勇l 1 9 4 5 届、当代剿’..、技术虫京、九三学位社员。历任青岛电业局变电所主任、《青岛电业》甸刊副总编疆、华北电业管理局设计总工程师.现任水电部《电力技术》月刊塞编、水电部科掠情报所教授级高级工程师。

芳野与浙大龙泉分校 毛昭晰

芳野与浙大龙泉分校
毛昭晰

一、劳野的自然军事
现芳野在龙泉县城东南约十年里,原名坊下。抗日战争时期浙江大学在浙东设立分校,选址于此,始有芳野之名。
“芳野”为何人命名,已难查考。有人以为是学生中的u骚人墨客”,也有人以为是郑晓沧先生。郑先生是海宁人,海宁语音中“坊下”和“芳野”同音,而郑先生又颇具雅兴,所以此说比较可信。后来不知什么人又给芳野取了一个英文名字“Fine Yard”,这个名字不但谐音而且谐意,当时在浙大同学中也很流行。
当年的芳野〈坊下〉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但在浙大龙泉分校师生的心目中,芳野的范围盖不局限于坊下

..4~这个小村,它包括坊下和右珑坑{ 注} 两个衬庄和两者之间的田野和山坡。从地理概念来说,恐怕当年的浙大师生谁也说不清芳野的确切界限究竟在何处。
芳野在群山环抱之中,最高的山是南面的佛山,其次是西北面的棋盘上,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忡。群山之间是大片平坦的梯田,从西向下延伸到东面的村庄大沙。梯田中间有-条溪涧经大沙流入阪江。芳野西南有万松岭,深幽的松荫绵延数里,直达岭端的周际材。
从县城到芳野的道路主要有两条。→条经济川桥过水南,然后沿棋盘山脚经张山头到芳野F 另一条从城东麻察附近的沙滩过渡到大沙,然后沿佛山脚到芳野。如果到石坑珑,也可经大沙,也可经水南,但半路上都要拐弯走过一段小路。我到树范中学上学最喜欢走的路,是从石珑坑翻山到搜口,这条路不但距离近而且十分幽静,一路上几乎不见人迹,只有山花野草与我作伴。有时微风拂面,细雨沾襟,独自-人爬上山巅,遥望远处苍茫的群山,人,后不见来者”之感。
真萄忖可不见古it,石坑珑,龙泉志书中称为a插坑坑’,但当年浙大师生都称之为右坑吨,商不知有插坑艳.现在出版的《浙江大学校史稿》及《浙江农静安学费苦中均黎之为·石镜拢·.44‘’·…,…芳野气候温暖,植物繁茂,葱绿的树木随处可见。最多的是松树,其次是橡树、杉树、石楠、山合欢、三角枫、榈树。在庆恩寺前女生宿舍的山脚下,还有一棵相思树,每到秋天,树上的豆英就长出逗人喜爱的虹豆。
有人说芳野盖不芬芳,可是在我的眼里,芳野真是芳草遍野,到处都是鲜花。春天有红包的社鹊、淡紫色的马银花、黄色的羊掷蝇,白色的金樱子、杨红的野蔷薇、紫红色的紫云英。回脸上、小路边还有无数蓝色的小花,犹如繁星点点,散落在绿色的草丛间。
夏天,田野里开遍了淡青色的马兰花、一年莲、粉红的半边莲和兰色的鸭厨草。秋天,漫山遍野都是金黄的野菊花,官们在秋阳的照耀下,和红色的乌榈树相互争艳。芳野美丽的景色,无数的鲜花,在我心里永远留下美好的记忆。
二、浙大龙泉份模的创办和变迁
浙江大学龙泉分校创办于1 9 3 9 年。当时全国沿海各大学多已西迁,浙大也已迁到广西宜山。笠可帧校长考虑到东南各省青年学生因战乱所造成的因难而不能升学的很多,于是在1 9 3 9 年1 月提出在浙东设立分校,并于2 月中旬深教务长郑晓沧教授及文学院史地系陈训II慈教授到浙江筹设45‘、分校.郑、陈两位教授于3 月初到浙江进行分校的筹建工作。5 月,浙犬正式成立了“浙东分校设计委员会”,决定校名为G浙东分校”。6 月,坐校长又派史地系李絮非先生及总务处陆子桐先生到龙泉。经过反复的考察研究,最后确定分校校址设在龙泉坊下。
这一年7 月2 7 日至2 9 日,浙江大学浙东分校在永康麻车头杭州树范中学举行新生入学考试,总共录取新生15 0名,其中正取生1 2 0 名,备取生3 0 名,后来实到学生为1 4 1 名。( j主)到8 月中旬,分校筹备工作宣告结束,同时工作人员也开始到坊下办公。教师}部分由总校调聘,如陈训慈、林天兰、朱叔麟、毛路真、李絮非、赵仲敏、金维坚r、斯何晚诸先生,也有一些另行聘请的,如徐声越、胡伦清、郭贻诚、董幸茂、孙玄衔、胡步青等先生,后来叉陆续聘请了反承焘、任铭善、张慕赛等许多先生。
分校成立后一个学期,就改名为“国立浙江大学龙泉分校”。当时有文、理、工、农四个学院。包括中国文学、外国语文、史地、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电机、化工、机械、土木、农艺、农化、园艺、蚕桑、病虫害、农经等十七个系的学生.那时大学-年级学生学的是基础课程,而分校开办时学生入学后只在分校学习一年,第二年就转到总校继续学习,所以学生虽然分属十七个系,但实际上并未设系,学生基本上以学院为单位选课和昕课。1 9 4 1 年增设了二年级,接着又增设师范学院,这时才有系的设置。到19 4 4年,分校的五个学院所设置的系,计有文学院z 中文系、外文系,理学院1 数理系,工学院z 机电系、化工系、土木系,农学院z 来艺系、农经系,师范学院E 国文系〈五年制〉、外语系(五年制〉、国文专修科(三年制〉、数学专修科(三年制〉.除师范学院外, 其他各系学生读完两年后仍转入总校学习。
分校第一批新生是在1 9 3 9 年1 0 月1 日至6 日报到注册的。10月7 日选课。10月8 日举行开学典礼,参加典礼的除本校师生员工之外,还有永康、丽水、龙泉各机关的代表和校友。这次开学盛典, iti 陈训慈先生主持,许多代表讲

编者按,本文原题《芳野杂忆》..《龙呆文史资料》第七辑.由于内容比快翔实,我们斗争将它收集在这本集子里.革清it 者作7 精

主.《竺可桢日记》1 9 3 9 年1 0 月8 日载,*东分拉着i 生“实到l 4 7人·.但据陈协|慈先生保存的《固立法江犬学浙东分校学生名册》(教务处注册课编〉则尖到学生为1 4 1 名.其中文学院3 2 名(中文1 0 ,外文t 0 •史地1 2 ),理学院2 4 名(数字6 ,物理8 ,化学6 .生物4 ) I 工学院5 1 名(电机1 5 , 土木1 ‘1 ,化工I O ,机械1 5 ) 1 农学院2 8 名〈农艺15 .农化6 ,园艺2 ,蚕桑1 .病虫害1 .农经12 ) 。
又,竺校长日记中戴.分校于·十月十一日上课·.但据陈训慈先生保存的《国立浙江大学浙东分校民国二十八年度第一学期学历表》,开课日期为1 0 月9 日.星期-... 6一‘‘…,…

浙大龙泉分校二年的回忆 宋晞

浙大龙泉分校二年的回忆
宋晞

一、联商毕业到考取浙大分钱。
民国三十年春,我毕业于丽水县碧湖镇的省立联合高级中学。战时的碧湖虽为小镇,却颇为热闹,因为除了联合商中、联合初中与联合师范(设在碧湖附近的三峰〉外,还有省训练团、省审计处等单位。我于春季毕业,距报考大学还有半年时间,正巧省审计处招考录事,同班同学曹祖恳、黄源纸、费菊辰与我等四人被录用,担任抄写工作。我们均准备报考大学, 当时浙江大学龙泉分校与厦门大学办理联合招生,,碧湖设有考区,就在联高举行。我报考浙大龙泉分校,黄、费二冗报考厦门大学,后来放榜均被录取,曹兄则考取交通大学。
浙大龙泉分校文学院只有中文、外文两系,我进中文系,自一九四一年秋到二九四三年夏〈民国三十年秩到三十二年夏〉,都在龙泉县的坊下度过,屈指数来,四十八年过37去了,迫忆起来,犹历历如昨。
、二、丽龙遭.t.我的老家是碧湖北面的九龙乡〈今己易名为平原乡〉, 、··EE’f1·1,.到碧湖只有十华里的路程,前往龙泉有水、陆两路可行。水路是边回江而上,陆路则是到碧湖对岸的桃山溪口搭趁丽龙公路班军。这两年中寒暑假总是返回故乡的。一九四二年暑假,适逢日军进犯丽水,前往松阳,九龙为其必经之地,我们都避难到山区去。自龙泉回碧湖有时也乘船,顺流而下也不算慢。印象最深刻的-次,就是一九四一年冬,我的母亲去世,请假回家奔丧,就是坐船的。从碧湖到龙泉要经过云和县,云和在战时为省政府所在地,因此省议会也在那里,且设立省立处州师范学校。按浙江省在清代分为十一府,处州府为最后一府,包括十县,府治就设在丽水县城。所以我经过云和,到龙泉去念大学特别感到亲切。因为在平时,省.立十一中〈后来改为省立处州中学,现则改名丽水中学〉,是在丽水域内,处属各县学生考取省中,虽远道而来,然每.引以为荣。当时我到偏远的龙泉去求学,特顺便参观龙泉的宝剑制造业与历史上著名的瓷器业,以及可以吃到香菇等佳肴,是早已心向往之的。
三、分钱的老师38龙泉分校一年级生是在坊下附近的石坑珑之克难校合作息,宿舍、教室、餐厅都在那里,山腰里的房屋被松树所环绕,在那环境里读书,别有风味。寝室是上下铺,教室兼自,修室。餐厅用餐萝每桌定量分配自饭→小桶,温饱没有问‘ 题。分校主任郑晓沧先生对学生很和蔼关怀,)年级沈金相老师教因父思想,王季思老师教国文,张其荐老师教英文,他们学问渊博,督促颇严。我们中文系的学生对国文自感兴趣,在作文的习作上也比较起劲。《中国通史》是张垄〈字、1 4 、1 1慕蓦〉老师教的,他每次上课带来卡片,讲话虽带温州腔,听惯了也全能懂得。二年级才迁到坊下曾家大宅, 宿舍与I 餐厅很近,教室则在大宅的主屋内,文学院的中文、外文两系,有一间固定教室,课余自修也在那里。那时晚上点油灯,尤其是冬天,山间气温低,大家备有火笼以取暖。每逢周末,几位兴趣相投的同学在教室内打桥牌,或者玩“二十-点”,有时到深夜才散。二年级的课程有孙养瘤老师的《诗.. 经》、胡伦清老师的《论孟》、夏承焘(字瞿禅〉老师的《词选》、张慕蓦老师的《中国近代通史》、韩雁门老师的《地质学》、季平子老师的《西洋通史》等。季老师是龙泉人,出身北京清华大学,他说话是一口京片子,昕来很舒服。我原保存有ll老师的墨宝,可是在动乱中早已不知去向了。这39半年中使我记忆最深附有两件事: -、是《社会学》的教师,起初是留学比利时鲁汶大学的王育兰老师担任r 他首次来上课穿着燕尾服,开讲的内容是“大造”如何如何。第二次授课的内容依然是讲“大造”,在宣扬宗教。同学们经过两次的昕讲p 觉恃这不是《社会学》,就一起退选了,后来另请一位女老师来讲授,至少是讲《社会学》,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了。二是. ·ζ 哲学概论》的老师,是中央大学出身的吴江冷先生,为主季思老师所推荐,他是精研佛学的。所讲内容以佛教精义为主,与《哲学概论》内容不相切合,大家兴趣索然,不愿上课,演成风潮,吴先生离开了,王老师也因此而辞职,后来终被劝请了回来。我们的《哲学概论》成绩自然是红学。后来到遵义浙大本校,修谢幼伟师的《哲学概论》,由于教授得法,获益良多,战时在东南地区师资难求,也是事实。
、..四、少披同学近况。.在学期间的同学比较接近的,中文系有方天锡、孙多吉等,外文系有罗茂彬、向克强等。二年级时新来的同学外文•系有屠益箴、戴潮声等。方、向等同学久元联系,近况不明。孙多吉兄则在青田办学,担任中山中学副校长云。罗茂彬冗现在台北市中国文化大学英国文学系担任数授,近且主编英文中国文化季刊(Chinese Culture) o 屠益箴学长担40.任驻外新闻参事有年?现已退休F 定居在台北, 戴潮声学长曾担任台大外文烹讲师,中央日报总编挣£ 后全家赴美定居。在分校时理、工、农、师范等学院的同学.现在台湾与美国的人数不少,有的在职.有的已退休,常有联系。
罩、前往遵义总校一九四三年(民国三十二年〉暑假期,分校二年级同学准备前往遵义木校继续学业的不少,当然就近进暨南大学与厦门犬学的也占相当数量。当时我们组织西迁团趴.鉴于上-年四迁同学坐船经过福建北部,被土匪抢劫,女同学被扣几成“押寨夫人”的惊险遭遇,我们决定坐汽车前往,承在三战区任交通处长的周永年学长协助,使我们一行自龙泉出发,经过福建的浦城、光泽、到江西的零部,赣州,到达大庚,都是乘坐公路班车。进入广东的韶关,才改乘火车到衡阳,换乘湘桂路火车经桂林、柳州?到达金城江。然后乘坐''黄鱼车” (载运鸽砂的十轮卡车,鸽砂很重,所以车上可以放行李,行李上可以坐人,司机则有额外收入,〉到达贵阳,改乘公路班车抵达黔北遵义。全程费去二十多天,同车的向克强兄在金城江坐上“黄鱼车”·因道路弯曲,颠波不己,他由呕吐而不支,勉强到了贵阳,在旅舍休息了两天,才霍然而愈。我们这一群的年轻学子的奋发直前,不顾前途艰险,努41- 1 牛,…力向学的精神,是值得回忆的。

【作者简介】
宋晞,字旭轩,浙江丽水人,文学院中文系1945届,浙大史地研究所毕业,复进羹国哥伦比亚文学研究院在文学硕士。现任台湾“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研究所博士班主任.是研究宋史的著名学者。

忆山乡旧事 袁嗣良

忆山乡旧事
袁嗣良

1940年夏我在丽水参加全国大学入学统一考试,被分发至龙泉分校。分校成立于1 9 3 9 年,初名浙江大学浙东分校,我们到:it泉时,则改名为龙泉分校。这时浙大已由宜山迁黔,第一届分校同学也由学校送到贵州,所以去龙泉只有我们一班,也是分校改名后的第一班。翌年(1941年〉分校奉命增设二年级,校舍、师资、设备均大有扩充。我则于修完一年级课程后,提前去黔。
我在龙泉虽仅上了-年的课,对当年平淡安静的生活不,胜依恋。也许那是我背景离乡的第一年,也是我近五十年来颠沛流离浪迹天涯的开始,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回亿当年生.话,很想写-篇有关龙泉的短文。只是生性琉懒.文思迟滞迄未成为事实.今年( 1 9 8 9 年〉是分校成立五十周年,北京校友会戚叔纬元代表龙泉吴文楠兄转请北美校友会通讯编辑申屠光兄指名向前龙泉分校同学征稿,作为龙泉文史资2e司’…’.料中拟编之浙江大学龙泉分校专辑之用。乃提笔作文p 聊述生活琐事数则以应。
-、血腥鱼肠
龙泉是座古城,春秋战国时即享盛名。相传欧冶子铸刽于此。我性保守,学校又在乡间,很少去这古城探古觅胜。
只记得龙泉有一条主街,店铺林立。十有七、八均为剑铺.我从小喜读武侠小说。那时上海街头,独多“小书”摊一一有武侠小说出租。每见新书,或购或租。因此我读过的实在多。可说是个“武侠小说通”。旧一些的如七侠五义、.七剑十三侠、江湖奇侠传等等,时新一些的如峨崛侠侣、皑嗣剑侠等无不涉猎.有时钻在被窝中在微弱的灯光下读到半夜,虽常挨父亲痛骂。只是积习难改,奈何每读到书中主角邀游江湖,行侠仗义,铲除鱼肉人·民的贪官污吏,欺压平民和欺世盗名的劣绅奸商,真是心向往之?梦想在一天能够学得高深武艺,也能效他们在世上助弱歼恶。事实上那时报纸上常有与我年龄相若的孩子们离家出走,前往深山学道找师父的消息。到了龙泉以后,看到剑铺,没法抑制内心的欲望,终于在有限的金钱中省吃俭用,定铸了一口“龙泉宝剑。纱为携带方便,剑身仅二尺。这把短剑,光彩夺目,剑柄剑鞠包有黄27j铜,作成美观的图案,再加上柄上杏黄色的剑穗,真是美失美轮。当时日军暴虐,官商不肖,内心愤恨无处得泄,乃在剑身刻有“血腥鱼肠”四字,稍表誓以名剑杀尽敌奸之意。叉以身为小民,有心无力,愿以忠贞立身,刚正不阿,不畏权势,不为时势而低头而自勉,乃自题名为野玫瑰,取不慕权位和玫瑰多刺之意。谁知铸剑者没有将血腥鱼肠和野玫瑰几个字清楚分开,读起来就变得莫名其妙,同学们常以此取笑. 我也无法一一解释。幸而第二年即便去黔,不须继续解嘲。此剑我随身珍藏,复员以后,辗转带回家中。后去台湾,深怕局势变幻,颠沛奠定,刀剑之类携带不便,家中是最安全之地,乃把剑留在家中,谁知海峡两岸,-隔这么多年。而大陆政治运动频再,先舅父举办实业,被诬为资产阶级,财产均磁波收。先母自先父抗战末期逝世后,即依舅氏而居,也遭池鱼之灾。国内有一时期,又有屋后炼钢之举,我这口荡寇锄奸之剑,也不知何时失落,失落于何处。
曹氏大厦龙泉分校设在离城十里的坊下。分校主任郑宗海〈晓沧〉先生文学造诣很深,又好诗词,是一位道地的文人雅士。为美化这个地方,用谐音称之为“芳野”。因此同学中采用者也28‘‘..颇不少。从龙泉到坊下,山路崎岖,没有适当交通工具,往来均须步行。校舍在一山谷之内,四面环山,中间一片大平乎地,谷内空气宁馨,稻香遍野,真是世外桃源,也是战火中,.’.供青年学子继续弦歌的胜地。
分校校舍系借用坊下富绅曾氏住宅。曾民田地房产很多,分校成立前不久,曾氏为爱子娶媳,在原有庄院旁,建立一座新式二层大楼,后半又加建一层,成为假三层。这座大楼背靠高山,俯瞰四方,远远望去巍然矗立.周围山地,犹如众星拱月,我称之为曾氏大厦。
曾家主人极为慷慨,将这座大厦全部拨给我们使用。办公室、教室、实验室、医务室、饭堂、学生宿舍等等,全部都在这座大厦之内。我们一年级所选习的均为基础课程,师资设备不多,我们虽有文理农工四个学院,但学生仅有一百余人,是以地方虽小,经济利用,勉强可以应付。所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座假三层楼房,容纳了我们整个分校。可说是世界上-个具有四个学院的最小大学。也可说是廿世纪的高等α私塾”。除大厦外,曾氏家属还让出楼旁若干房舍,作为教职员宿舍,~将大厦左前方的晒谷场作为我们的操场和其他室外活动的地方。
龙泉生活非常单纯。清早起来吃完早饭即至教室〈兼自29修室)做功课。浙江文风很盛,国学根基好的同学不少。他们常在教室外走廓间度着方步摇头摆尾的高诵国文课骄上文诗词,有的同学不甘落后,却手捧英文文选,大声诵读,相互、h始美。也有很多同学伫立栏边,双目瞪天,不言不动如老僧入定或口齿微动,喃喃有词,乃在记忆试背佳文也。其余的.则在室内或做习题或复习功课。追上课铃响,齐集室内,聆昕老师授课。课间休息之时,或在教室,或至走廊,有时也到大厦门口,远跳山景或俯视田野,作片刻的身心调剂。午饭以后稍作午睡,即返教室上课或去试验室做试验。只有在晚饭以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慢步田间,安享恬静的大地气I 息和五彩缤纷的藩霞,等夕阳西下暮色下临的时候,复归大. 厦做功课。
我们做功课的地方是自修室,也是我们的教室。女同学的自修室则与男同学分离,我们男生宿舍在大厦左侧楼上。.是一个大“统舱沙,排满了上下铺的木板床。男同学全部集中于此。宿舍中没有任何桌椅家俱。楼下是泥地大饭厅,一.门通往户外,另一门则至大厦本部。饭厅四面无窗,相当阴暗。想来为曾氏贮谷之处。唯一可供我们读书写字之处,是在兼作自修室的教室。因此除在床边聊天,田间散步,晒谷场做运动外,所有时间都消磨在教室中。也因为这样,养成30•.~了我们啃书的习惯。由于坊下离龙泉城远,山路交通不便,步行来往既旷时又疲劳,星期目虽然投课,我们比较安静没有探古觅胜精神的人,如无特殊事情,很少进域。我在龙泉一年,到城里也不过四、五次。
三、民生问题谈到当年学生生活,除了读以书外, 1直没有太多可述之处,住与行方面已有提起,衣方面我已记不得那时一年级有否军训,但是我们每人(男同学〉好像都有一套草绿色制服质料很差,平时我们都穿着制服。我这套制服洗过又洗,到了颜色褪尽破洞累累的时候,套在毛衣外面还·在调潭冬天御寒呢!龙泉衣食住行生活上必要四件事中值得说说的还是民以食为天的食字。
我们的伙食是由我们自组伙食团办理的。抗战期中学校的伙食大都采用此法。我生长于上海,学校离家很近,住在家中,连午饭也是回家吃的。所以由我们自己照料柴米油盐开门七件事,对我说来还是一件新鲜的事。每日有二个同学轮值,借同事务课,一个职员, 二个挑担的劳工出去采办伙食,其实我们这些小伙子,特别是我,对这一些事一窍不通。要采购一、二百人足够的伙食,谁知道要买仔么,买多少’也不知道市场价格如何?完全凭那位事务课职员和劳工的建议”决定。我们同学只不过是颗橡皮图章而已。事实上我们}到市场, P.P被带到这个摊子那个摊子,由事务课职员和劳工决定这个买多少,那个买多少,放没有我们说话的份,也不敢对他们决定发生疑问。当时深感跟去采办伙食真是浪费我们读书上课的时间。说是监督事务员舞弊,也是自我安慰而已。
话又说回来, “跟去”买菜确也使我们得到一些生活的经验。抗战初期物价相当稳定。尤其象龙泉这样山乡,尚未受战争威胁。而且食物均产本地,价格低廉。我们除必要的柴米油盐外,主要采购对象是肉、蛋与蔬菜。蔬菜在上市时,其价之廉,使人不敢相信。如白菜、鲜笋、甚至新鲜香菇,一块大洋可以买到一百斤。说起来好像是-个神话。在1 9 4 0 一- 1 9 4 1 年间的龙泉确是如此。在蔬菜中有一种白色花朵,有芙蓉、牡丹那样大小,洁白可爱〈忘了是否叫术撞〉,每百斤也是一元犬洋。此花炒食味道不错,只是从不知道这样美丽花朵也可作食,心理上有些异样,我一直不太欣赏。在那一年中,虽然伙食中肉类不多,白菜、鲜笋、替菇、白花等蔬菜,不仅价廉,而且鲜美可口也实在是→种难得的享受,想到这里,还是心向往之,馋涎欲滴。
四、山景记胜
曾氏大厦背后是→座高1110 者于同学爬上觅赃。据说半山中有一座!荫字。从山脚上望隐约可见。人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既非智慧之士,体力尤差,从没有到后山探胜之念。- R 教我们植物学的讲师金维坚先生〈浙大学长〉说要带我们去后l.11 采集植物标本,我没有借口不去,只有勉强的跟在后面。一路上披荆斩棘,在羊肠小道似有似无的山路上绕行。沿路停留,标本倒也采了不少。我生伏在大城市,虽然是学放, 连稻麦也分不清,不要说野生植物了。尽管金老师讲得起劲,我则兴趣索然。加上那天很热,汗流如注,不时还要向上攀登,累得我气喘如牛。幸而当时还没有发生惧高症,仅如老牛拉破车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而已。我们一早出发,这时已近晌午,又热又累又饿,正在耽心没有力气回宿舍‘不料在llJ 路小径中转来转去却转启了一个小村出来,真可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写照。小村建在一片平地上,村名记不得,只记得村中有一大街,街上有好几家店铺,有饭店也有出卖食物、蔬菜、瓜果的摊子。在这荒山野地中豁然开朗,竟发现了这样一个文明世界,不胜惊奇。
当时精神一振,高兴非凡,民生和一切问题,在此一并解33′.、’ .’,决。那一餐吃得非常满意。修好了五脏殿,再经相当休息,精神恢复即作归程,归途异路,经过一片松林,古松参天,树径有二、三人合抱之宽,存在不知有多少年月。中国古松枝干粗犬,四方伸展,望来苍劲雄伟,俨然为树中之王。特别引人入胜的是当地地势甚寓。由山地入谷,苍松遍野,石阶数百级,漫步而下,飘飘若仙。林中松针遮天,虽烈日当头,仅稀疏日光透射而过。身在其间,清凉无比。微风吹来嗡嗡之声不绝,其声甚洪,松涛也。往昔仅知其名,当时亲历其景,真如世外仙境。除嗡嗡松涛以外,周围一片静寂,令人俗念俱清。去岁,-美国朋友随我到故国旅游在漓江船上欣赏桂林山水,他不胜赞叹。他说以前在中国画中看到山水满涟,群山叠翠的景色,总以为出于画家的想象,谁知世上真有如斯美景。龙泉松林,使我也有身在画中之感。此情此景,永志不忘。不知有生之年,再能一温旧梦否?五、好心的俞大姐分校远在乡间,为师生的小毛病,在大厦二楼设有医务室。有医生和护士各一位。护士俞姓,年龄不犬.比起我们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来,她是个大姐姐了,这位大姐对人非♂4、…..,.’.常热心,也喜欢说话。每次看到我们,总是笑脸相迎,问这问那甚为亲热,对我们俨然以大姐自居。她的嗓子很大,-开口老远就听得清清楚楚。我们脸皮较嫩的男孩子,很怕与她对面。尽量不从医务室经过。看到她总的避得远远的。有时不得不经过医务室门口,多少有些提心吊胆,怕给她看到留住谈话。
1 9 4 1 年初夏,学年刚结束,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脏泻不止。最初→天数泻,以后次数越来越多,患起荆疾来。曾民大厦内没有厕所。尿桶茅厕都在大楼之外。因此每次要泻,即由楼上宿舍冲下往楼外跑。泻后没经多久又要如厕。
)天数十次。我最怕晚上。乡间夜晚比较凉快,泻了以后回楼时,经凉风一吹,因为体弱易感,没进楼门,又得回到茅厕。到最后单是晚上就要上厕一、二十次,弄得精疲力尽。
几天下来已不成人样。有一天正在床上休息。忽然听到俞大姐的说话声音,声到人到,他走上楼来,我的床离楼梯不远,周围同学均已回家度假了,上下都是空床,他一见到我就说z “小弟弟,生病的原来是你,为何不找人早告诉我?”接着为我按了脉,问了-些话就走了。不多时带来了-些药,服侍我吞下了,当天晚上她由女生宿舍借来了一个便桶,叫}个校工送来,兔我来往茅厕冒受风寒之苦。在以后几天35中,她每天都来宿舍着我,在这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病倒在床的孩子,有这样-位大姐热心照料,安慰有加,不但使我病体早复,内心也感到无比的温暖。如没有她,我既无医学..常识,又不愿求人,至少半条小命会给病疾要去了。几十年来回顾龙泉那一年,常常想到这位好心的大姐姐。但愿她几十,.年来,一切平安,至今快乐健在。
时间过得真快, 一瞬间半世纪差不多已过去了,回忆往事,不胜感怀之至.姑书旧事数则,以为纪念.

【作者简介】
袁嗣良,上海人,农化1944届,美国渥哈奥州立大学土壤学博士,曾任美国佛罗里达大学教授,已退休。现为美国佛州大掌荣誉退休教授及广州华南农业大学名誉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