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两位教授

难忘的两位教授
范敬平
*作者一九三0年浙大化工系毕业,从事造纸工业, 在台湾曾任造纸厂主任工程师、厂长。

潘承圻
我自一九三〇年浙大毕业后,在公民营机关服务了四十余年,九年前退休,过着平淡宁静的生活。回忆在杭州读书的一段时间,历历在目,兹将有关师长,记忆所及,略述一二。
我进浙大时,校名为国立第三中山大学。一九二八年四月改称浙江大学,校长蒋梦麟,工学院院长李熙谋,化工系主任李寿恒。当时文理学院尚在初创时期,工学院仅有电机及化工两系。
我读的是化工系,主要教授有下列几位:无机化学潘承圻,有机化学葛祖良,分析化学赵廷炳,工业化学孟心如,物理化学张子高,化工原理李寿恒及吴锦铨,制革李寿恒,造纸潘承圻,油脂徐佩璜,染色陈成弼,燃料胡安恺,冶金王君豪等。其中潘师和赵师两位与我关系较为深厚,毕业后亦常相来往,是我一生中难忘的两位老师。现在把他们和我的关系叙述如下。
潘承圻,江苏苏州人,我们称他为C·C潘。他自美国MIT毕业回国后,即在苏州工专教化学,我是他的学生。当时,他年少英俊,满口英话,十足洋派。后来浙大聘请他去任教,我就转入浙大。他教书认真,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同学们都喜欢选他的课。潘师在浙大教过无机化学、分析化学、物理化学、造纸工程等,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他年逾三十尚未娶妻,我们曾劝他成家,于是在三十六岁那年,娶了一位医院里的护士作为
终身伴侣。我和他是两度师生关系,又教造纸工程,使我对造纸发生浓厚兴趣,在造纸事业方面服务了三十余年。
我在浙大毕业后,承他介绍到上海天章纸厂工作,因当时已答应校方介绍去实业部工业试验所,所以没有去成。我在试验所曾和一位有名的造纸专家金翰先生共同研究亚硫酸纸浆油。因为政府已决定在温州要筹设规模宏大的温溪造纸厂,由金民负责筹划,后因抗战爆发只得暂行搁置。抗战时,我在上海主持了一个民营纸厂,名为国华造纸厂,规模不算小。当时上海缺乏纸张,我们制造了中国纸,如连史、毛边、海月和牛皮纸、书面纸、火柴盒纸及各种包装纸等,供应市场需要。为了在技术上力求改造,我商请潘师来广担任高级顾问,对造纸技术的改进颇多贡献,在厂内设立了一个小小试验室,潘师帮我做实验。当时,他在交通大学担任教职,课余即来纸厂。我记得他那时穿了一身印丹全林长袍,着布鞋,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滩上,不太调和,但他毫不在意,因为他是一位学有专长、令人敬佩的长者。经过他教诲出来的学生,在社会上有成就者,不知多少。上海沦陷后,我即去内地参加金翰先生在四川乐山设立的正中纸广和宜宾的中国纸厂。在四川时,我又兼任国立中央技专的造纸科教授,该校毕业的造纸同学,大部分均来台湾担任公民营造纸厂要职,引以为荣。抗战胜利后,我即奉召来台湾参加接收工作,在台湾纸业公司工作了十余年。在台的一段时间,我曾按派前往日本,美国考察造纸工业,并在美国研究造纸新技术。回溯一生中在纸业界工作最长,皆源于潘师启发。若没有潘师的教诲,恐不一定读浙大,亦不一定在造纸方面发展。可见优良的教师对于学生影响很大,可以左右一生。如今睽隔数十年,不知还健在否,深为怀念。

赵廷炳
第二位难忘的老师是赵廷炳。他是国内有名的化学家,浙江嘉善人。浙江省政府在一九二八年选派出国深造的有两位,一拉是王国松,另一位是赵师,王国松学成返国后,继续在浙大任教,曾担任电机系主任及工学院院长等职。赵师获得康乃尔大学博士学位返国后,改在中央大学任教。我在浙大时,定量分析一课由赵师所教,亲切热诚,课余常相来往。毕业后我在南京任职,常去中大拜访请教,有一天,他说目前分桥化学教本很少,有意编译一本新颖而实用的书,苦无时间,希望苍苍能帮他完成心愿。我当时就答应下来,于是开始编译工作。大约花了一年的时光,每次将译好的原稿送请赵师核阅,他仔仔细细地看过,一点不马虎,逐字逐句,加以修改,再发还给我,重新誉写,如此一次又一次,终于完成全书。完成后,送到上海中国科学社排印出版。是时上海科学栓颇负盛名,双方签订合约,每年摘取版税。年复一年,经过初版、再版,颇受学校欢迎。抗战时,在大后方继续出版,中大、重大等有名大学均采为教本。是时赵师也追随政府,在重庆沙坪坝中央大学继续任教。我来台湾后,有一位同事说,他在大学读书时,分析化学就是我和赵师合编的书本,听了好高兴。
赵师好学不倦,专心著作,常在国外杂志发表论文。他终生淡泊名利,但愿将自己所学的传授给下一代,真是一位好老师。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我民乡路过重庆,曾去拜访他和师母,亲聆教诲,获益良多,而今已睽隔数十年,怀念之情,与日俱增。
回想五十三年前,我在浙大毕业时年仅二十二岁,工学院同班同学有二十三、四位,现在天各一方,在台者仅我一人而己,不禁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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