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朱正元老师

怀念朱正元老师
．罗聚源

朱正元（字善培）教授南京市人。1900 年出生于一个手工
业家庭，曾在南京高等师范学堂数理化专业学习。1924 年毕业
获理学士学位．毕业后在南京女中及安徽中学任教，与其同学王
子培先生以教学成就誉满全城，被称为南京“二培”。1934 年报
考江苏省公费留学夺得物理专业桂冠，次年初赴美，入加州理工
学院，攻读光谱学， 1937 年秋获博士学位．当时祖国半边河山
已被日寇践踏、掳掠，惨不忍睹．朱老师，不愿留羹工作，毅然回
国为教育事业出力，共赴国难．浙江大学因战事正由广西宜山再
迂贵州遵义。校长空可帧在南京高师是朱正元先生的老师，知他
回国，即聘任为浙大教授. 1939 年冬，朱老师到达宜山就任，
旋即迁往遵义．
4浙江大学于1-938 年新设师范学院，由著名化学家王碰任院
长兼理化系主任．王院长与理学院院长胡刚复皆为朱先生在南京
高师的老师，一向爱其才学，故当年就建议竺校长聘他兼理化系
主任．从此朱老师即成为空校长和王院长的得力助手，对办好师
范学院作出过可喜贡献，也是他毕生培养中学师资的良好开端．
朱老师先后在浙江大学、浙江师范学院、江南大学及江苏师范学
院、苏州大学任教学及学校行政职务，一直坚持在培养教师的光
荣岗位上．六十年的辛勤劳动硕果累累，哺育出成千上万的学
生，为祖国四化建设积极贡献力量。
我是浙江大学理化系首届毕业生，朱老师到校时我读二年
级。为打好中学物理教学基础，他为我班开设高等物理，以后几
年还为我们开设理论力学、物理教学法等课程。朱老师以他多年
担任中学物理教师的亲身感受，第一堂课就对我们讲述物理科学
对国家建设的重要性和中学物理教师的职责，遂使我不为外物所
动，安贫乐道，终身从事教育工作。
浙江大学迂贵州初，文、理、王及师范学院设在遵义城，农
学院设在湄潭城。1941 年夏理学院及师范学院理科迂湄潭城，
秋天在湄潭准时开学上课，他除处理理化系系务外，还为理化系
与物理系开课，忙忙碌碌，不知瘦劳。朱老师为理化系费的心血
最多，全系工作都必须亲自过问。解放前和现在相似，许多人不
愿当教师，认为师范不如理，理不如工。理化系学生进校后很不
安心，理化系首届选校学生11 人，升入二年级只有3 人，其它
8 人转系或转校，有的退学。为了稳定学生思想，朱老师在系里
分设物理与化学两个专业组，让学生自由进择，并经常谈理想、
谈教育对建设国家的重要性，指出教师应该是最受尊敬的人。朱
老师教书又教人，真正做到教书育人。解放前教授是不辅导学生
的，没有学生敢到教授家里质疑，朱老师却欢迎学生上门质疑。
“每逢佳节倍思亲”，抗日战争时期，大部学生无家可归，每年除
夕，朱老师都邀我们到他家里吃团圆饭，最使我们感动的是朱师
母爱护学生有如子女．我毕业后留校工作，在湄潭生了第一个孩
子，复员杭州后于1947 年又生第二个孩子，朱师母都烧鸡让保
姆送到我家，并为孩子做鞋、帽，这一切怎能让我忘怀？
浙江大学在湄潭城设立农学院的同时，又在湄潭县立中学校
址创办浙大附中。1944 年附中校长胡家健教授离校，空校长请
朱老师兼任附中校长，他欣然受命．在附中工作期阔，从教务到
总务包括附中农场无不亲自过问和指导。他要求教师要“认认真
真教书，清清白白做人”，自己也以此为座右铭，然而十年动乱
中，这句话竟成了朱老师的主要罪名而遭批判。
朱老师1946 年夏，随浙大由湄潭复员杭州，继续在浙大工
作。解放后改任浙江师范学院和无锦江南大学教授。他不知疲
劳，每周往返于锡杭两地。1950 年冬，朱老师辞去浙江师院工
作，专任江南大学教授兼数理系主任．江南大学是民族资本家荣
德生创办的，解放后由其子荣毅仁先生接办，当时校内派系斗争
剧烈，校长被迫辞职。校董会决定设校务委员会代替校长制，民
主推荐朱老师为副主任委员，学校混乱局面始告平息．
1952 年秋，朱老师受苏南行署委派参加筹建苏州大学前身
江苏师范学院，师院成立，朱老师任教授兼物理系主任。他认为
师范是培养教师的，是工作母机，师范教育直接关系着中学教育
质量，关系着国民的素质。解放前对师范教育不重视，解放后立
即在全国各省、市和自治区创办师范院校，朱老师深感中国共产
党英明有远见．师范院校与普通高校有无区别？普通高校毕业生
不是也可以当中学教师吗？这是个常常引起争论的问题二朱老师
认为两类学校培养目标与培养方法不同，课程设置亦异。师范院
校毕业生既要有扎实的专业知识，又要有教学技巧，还要有精湛
的表演艺术．普通高校毕业生即使专业基础雄厚，仍然难以给学
生传授知识．
正是由于中国共产党高瞻远瞩，重视师范教育，朱老师觉得
报固有门，力量倍增．在江南大学、江苏师院、苏州大学执教长
达30 多年，培养出数以千计的合格物理教师．另外朱老师通过
演讲、报告、撰写文章等形式帮助全省、全国中学物理教师提高
知识水平和教学质量，产生的影响恐怕更远超过培养出几千名物
理系毕业生的成就. 1952 年到十年动乱开始，他挑着两副担
子，在行政和教学工作上都是认真负责，一丝不苟．诸如全系课
程的开设．主讲教师与助教的安排、选择教材等都亲与副主任研
究确定。1952 年成立物理系时．教授、讲师、助教共11 人，而
开设系内外课程十多门，朱老师主持系务外，还和其他教授一
样，每周讲课在8 课时以上。为了培养中、青年教师，他经常随
班听课，并在课后与教师讨论和加以指导，以加速教师的成长。
为帮助省内外中学物理教师水平的提高，他在《物理通
报》、《物理教学》等刊物发表几十篇论文，解决教材中的疑难，
阐述教学方烛，受到物理教师广泛的欢迎。1980 年，他倡导系
里创办《物理教师》期刊，自任主编。在朱老师倡议下，苏州市
较旱地成立了物理学会，朱老师被推选为理事长。朱老师组织学
会，组织广大物理教师对物理教学进行研究讲座。他长期坚持每
学期为会员作学术报告，后来这类报告扩展到省内许多城市，而
且扩展到安徽、浙江、江西各省．各地前来邀请，总是有求必
应。1984 年秋，他身体已很虚弱，步履艰难，只能坐轮椅由保
姆推着在校园内散心，而当年10 月仍抱病参加《物理通报》在
杭州举办的中学物理学术讨论会。他坐着轮椅被抬上主席台致开
幕词，没有讲完就支撑不了，只得自别人代读讲话稿，真是“春
蚕到死丝方尽，始炬成灰泪始干”。同年1 1 月下旬，江西教育学
院组织一批优秀物理教师来江苏参观访问， 一到苏州，大家就要
求会见朱老师，并请他讲几句话。是然适逢身体不适，朱老师仍
然约定时间接见，谁料当参观团快到时，突然吐血，才不得不取
消接见，使参观团人员站在朱宅门外，望门兴叹，引为遗憾。
朱老师另一不可磨灭的功绩是倡导重视演示实验．他常说
“物理物理，要以物言理”，教物理不能照本该讲，讲物理必须运
用演示实验，谈清道理．他设计了许多尺寸大、结构简单的演示
仪器．例如游标测径器和螺旋测微器模型，金街验电器和斜面滚
小球验证加速度公式等演示仪器。许多演示仪器能使容120 人的
大教室最后排学生也看清楚。在他的影响下，苏大物理演示实验
搞得热气腾腾，教师们都肯动脑筋想办烛，准备演示实验。朱老
师还用坛坛罐罐自制士仪器。一个针筒、一根针、一根橡皮筋、
一块铁皮、一块泥土，信手拈来都可以做成演示实验仪器．他把
这些不费钱的土仪器陈列了满满一个实验室。这不仅是满足本省
大学、中学教师络绎不绝的参观学习，还吸引了外省市许多物理
教师前来参观学习。有的参观老师说，我们夭夭希望国家给些钱
买仪器，然而望眼欲穿，不能满足要求，演示实验做不起来．看
了朱老师的自制仪器，既不费钱，效果又好，解决了我们的困
难。他们把一件件仪器材料和尺寸都记录下来，准备回去仿制．
我国是个经济落后的大国，不可能拿大量的钱来购买仪器满足广
大中学的需要，国家正需要大力提倡勘俭办学，因此中央电教馆
把朱老师用士仪器演示的好经验拍成《勤俭做实验》的教学电
影．
朱老师一生劳动，创建了光辉的业迹，对祖国的教育事业的
贡献不可磨灭．曾被选为全国三届人大代表、全国五届政协委员
及中国教育学会物理教学研究会名誉会长．朱老师是被娜的精
模，他的言行处处可供我们学习，现申述以下；J1点作为茹苦他前深
切悼念．
（一）治学严谨，一丝不苟． 以教学而论，朱老师的严谨
作风．实为我们的模范．他上课总是衣冠整齐，认为教师的仪表
端庄可使学生振奋精神，专心听课，他认为教师讲课时一举一动
都不能随便，批评用手揩黑板是不文明行动，影响教学效果．他
对上课内容事先细心分析研究，年年讲课，年年写备课笔记，上
燥的板书、横示实验技巧都有安排．讲谋深入浅出，引人入胜，
听他的课不仅是接受知识也是艺术享受，朱老师把物理教漏了．
许多学生由于他教学成功的读发选择学物理的道路，美国著名物
理学家吴健维和世界著名航空工程学寂柏实义都是他在南京教书
时的学生，他们称朱老师是恩师．十年动乱期间，苏大物理系
a造反派”叫朱老师为学生讲两次课以供对他批判作准备．谁料学
生听操后众口一声f到底是老教授，讲得太好了’，结果“造反
派”后悔不迭，批判会不敢开了．工宣队同样要他去某大工厂向
工人讲课，准备批判，谁料朱老一下课工人就异口同声说：“到底
是275 的老教授，讲得确实好。”（按当时他拿二级教授工资是
275 元）批判会也流产了。
（二）实是求是，坚持真理。朱老师一向反对说空话、假
话，及对说话不负责。革然他与人接触和蔼可亲，但是是非分
明，从不唯唯诺诺，是就是，非就非。他自己对待工作是这样，
也要别人这样。对错误的事，他旗帜鲜明不肯苟同。－卜年动乱
中，朝阳农学院为了哗众取宠，抬出一个老教授龚锐道，标榜他
改造得如何如何好，称他为“老龚头”扬名全国。江苏师院“造反
派”在全国哄起学朝阳热潮中，不甘落后，大叫“学朝阳、赶朝
阳”，要把江苏师院办成“江南朝阳”。他们反复动员年己古稀的
朱老师下农场当农民，叫他扮演师院“老朱头”来和朝阳的“老龚
头”比美。朱老师说，我年老体弱不能下因劳动，生活也不方
便，不能下去。他们却说，不叫你下回只要住下去，生活派人照
顾，饭送到你房里．但朱老师坚持要实是求是，不沽名钓誉，拒
绝下农场．“造反派”对此十分怀恨。
（三）廉洁白持，师道楷模。朱老师生活俭朴，不图享
受。抗日战争时期由生活优裕的美国回到宜山、遵义及循潭，过
着战时的艰苦生活，从无怨言，在工作中不计报酬。对不正之风
深恶痛绝。常说：“上下交争利，而国危矣”，“在我国改革开放深
入的关键时刻，出现不正之风，实在值得深，凰”朱老师六十年如
一日从事教育工作，带动了自己的子女，在十位子女媳婿当中，
有八位当大学和中学教师，成为光荣的教师之家，实在难能可
贵．我们教师应当以朱老为楷模，以国家和民族为重，不怕清
苦，坚定不移地献身于祖国的教育事业．
（本文作者：苏州大学教授，浙大师范学院理化系1943 年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