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元老 霁月光风-- 悼念周志成先生
黄鸿森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原副总编辑周志成编审因患癌症于2006 年5 月18 日在北京逝世。第二天, 我接连接到百科同仁王渝丽女士和过西燕女士的报丧电话, 噩耗传来,心头如受重击, 痛楚久久未已。
周志成先生是一位百科元老, 1979 年3月调进出版社时, 百科事业还在草创阶段;他是百科全书的开路先锋之一, 在总编辑姜椿芳先生领导下, 率领编辑团队完成《中国大百科全书》首卷《天文学》的编纂定稿工作; 他作为综理科学技术学科全局的副总编辑, 支撑着《全书》的半边天地; 他作为物理学家从事百科全书编辑工作, 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学者型编辑家。笔者厕身百科编辑行列多年, 他给我总的印象是: 品德高尚, 识见渊博, 克己奉公, 待人诚笃, 勇于任事而淡于名利。
雪夜求贤 天降斯人
周志成是怎样进大百科出版社的? 说来是一桩动人的故事。
1978年5月28日, 中共中央批准建立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编纂《中国大百科全书》。当时主持筹建出版社的是领导小组组长姜椿芳( 后出任总编辑) 。出版社面临的主要任务是组织两支队伍: 一支是百科全书的撰稿、审稿的学术队伍, 由全国各个学科第一流专家学者组成, 人数以万计; 另一支是具有学科专门知识的专职编辑队伍, 组成强大的编辑部, 承担组织专家学者撰稿和编纂全书的工作。
人们知道, 优秀的编辑, 尤其是辞书编辑, 是稀缺的资源。语言学家、商务印书馆总编辑陈原198"年11 月在《汉语大词典》编委会上说, 如果打报告请中央在全国调一百位教授、副教授或其他同志来上海或北京开个"词典馆", 开出名单, 能"从外地调得进十个人来就杀我的头!" (《辞书研究》1981年第2 期第21 页) 姜椿芳是文化界名流, 长期担任中央编译局副局长, 对全国学术力量的分布和我国的人事制度可谓了如指掌, 知道能从现职人员调集有造诣的百科全书编辑人才并非易事, 能调到的也是为数有限, 因而把目光转向边缘人物, 从平反冤假错案、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中物色百科事业的有志之士, 时人称之为"举逸民"。那时, "文革"结束不久,"招降纳叛"四个字就足以令人谈虎色变, 走这步棋是风险很大的。
当时出版社领导成员如姜椿芳、刘尊棋、曾彦修、阎明复, 学术上都侧重于人文学科,很希望物色到自然科学造诣精深的编辑人才,尤其是领军人物, 然而优秀的科技编辑和文史编辑同样是人才难得。
周志成1943 年毕业于浙江大学物理系,师从物理学泰斗王淦昌、束星北两教授, 品学兼优, 深受器重, 后在母校执教物理多年。他在上世纪5"年代出任科学普及出版社副总编辑, 写了不少科普著作。例如《人造卫星问题解答》( 两集) 、《红色宇宙火箭》、《物理常识问答》等书。1953 年写的用天文学知识说明当年春节日全食一文, 由新华社播发全国, 对破除迷信起了很大作用; 苏联人造卫星上天时, 他写了介绍宇宙航行和人造卫星的文章, 《人民日报》曾用整版篇幅刊出。
周志成于1957 年被打成右派。他既不"鸣", 又不"放", 无任何言论。只不过听说恩师束星北教授被打成右派感到难受, 对一些"右派"思想心有共鸣, 因而主动交代,成了"送上门的右派", 放逐新疆十八年。1979年初得知"改正"信息, 就以"新疆农民"的身份, 迢迢数千里, 从南疆来到北京,要求安排工作。原单位以编制为由, 推将出去。他打点行装准备回疆。这时他得知, 中国要编百科全书, 欣喜不已。
周志成在浙江大学求学和任教期间, 就是《大英百科全书》的经常使用者, 也希望中国编出百科全书。粉碎"四人帮"后, 曾上书国务院, 以及中国科学技术协会领导人茅以升教授等人, 建议编辑"打不倒的"信得过的"百科全书。不意姜椿芳先生已在高树大纛, 筹办百科了。周志成试着打电话毛遂自荐。大百科接电话的正好是负责罗致人才的领导成员阎明复先生( 后出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兼统战部长) , 阎氏询明周的住处, 表示要来拜访。周志成心中纳罕, 自己是求职者, 怎么能劳人家的驾?
原来, 出版社已经心中有数。《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委副主任于光远先生向出版社推荐过专攻物理又有编辑经验的周志成。大百科正在多方打听周的下落, 竟然天降斯人。当天, 薄暮时分, 风雪交加, 寒气逼人。求贤若渴的姜椿芳和阎明复就联袂前往, 同顾茅庐。姜椿芳年近古稀, 身躯丰硕, 一步步登上五层楼, 不巧走错单元。下来后, 时值中年的阎明复, 请姜椿芳留在楼下, 自己上楼探明属实后, 再搀扶姜氏登楼, 走进周志成寄居友人家局促的陋室, 已经满头大汗。一方是竭诚相邀加盟, 一方是立意效力百科,自然是言谈投契, 融洽无间。调动手续还没有办妥, 出版社需才孔亟, 周志成就先去上班了。他把此后二十多年岁月完全献给了中国的百科事业。
开路先锋 "天文"出版
周志成于1979 年3 月进入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那时, 出版社还在筹备, 指定他为科学技术编辑部负责人之一。他以人品、学识、见解、敬业和优良的编辑素养被公认为科技部最有威信的领导。
当时, 出版社已经决定, 《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一版实行分类分卷出版。姜椿芳认为,讲故事从盘古开天起头, 选定《天文学》为先锋卷。这种选择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文革"后中国天文学会率先恢复活动; 二是天文学以宇宙为研究对象, 可以减少些意识形态上的纠葛。从1978 年秋天开始, 姜椿芳就带领阎明复、金常政以及上海分社编辑奔波于北京、上海、南京等地做百科全书的拓荒工作。仅仅几个月时间, 就完成了调研准备、组织作者队伍、设计框架、选定条目、撰稿审稿等前期工作。其成果是全部条目一百多万字的稿件进入编辑部。
百科全书的编纂按流程分前期和后期。前期工作以社外专家为主, 编辑部则宣传体例, 提出撰稿审稿要求; 后期工作以社内编辑为主, 社外专家处于顾问地位。就人员而言, 前期人数较多, 后期人数较少; 就时间而言, 前期需时较短, 后期需时较长。这是辞书编纂的共性。
《天文学》卷后期编纂工作由责任编辑金常政(百科全书专家) 、林盛然(天文学家)主持。周志成作为主管科学技术部的内定副总编辑, 总其大成。后期编纂工作, 又分为三个阶段。
一是分支学科编辑阶段。《天文学》编辑组颇具规模, 从天文学界聘请了七位有"秀才"之称的天文学家担任学科编辑, 他们是马星垣、任江平、杨建、宣焕灿、翁士达、阎林山、薄树人; 出版社从内部遴选了七位通晓外语的资深编辑担任文字编辑, 他们是王伯恭、朱文浦、邓伟志、李钦、吕千飞、黄鸿森、黄锡桥; 还配备资料核对、名词统一的编辑人员, 总共三十多人。出版社在北京阜成门外一座大院里借了半片楼房, 把他们安顿在那里, 从学术上、文字上、体例上,以及百科全书所要求的一切环节, 打磨稿件。夜以继日, 整整工作了三个月。这个阶段的主体成果是编成《天文学》卷的征求意见稿。
姜椿芳为首的领导班子知道, 编百科全书在中国是第一次, 无先例可援, 无蓝本可依,无经验可资借鉴, 决定让更多的人参与《天文学》卷的工作, 从实践中摸索编纂规律,积累经验。《天文学》卷也就成了《全书》的试点卷、实验卷。不仅要编好这一卷, 还要从试点卷的实践中培养全书的编辑人才。出书还要出人。从《天文学》卷编辑班子中后来出了四位副总编辑, 五位编审, 还有多位副编审和编辑。
二是成书编辑阶段。这一阶段谋求天文学范围内的整体性, 并就学科内容作进一步审查, 在此基础上修改和润饰文字, 做了全书的资料核对和名词统一工作。准备好正文前后的序言、凡例、目录、索引等稿件, 这样就可以发排了。
三是排校通读阶段。《天文学》卷这一阶段的编辑工作是在安徽绩溪海峰印刷厂进行的。这是一家由上海迁至" 小三线"的工厂,设备良好, 技术力量充足, 有条件排印《中国大百科全书》这样高要求的出版物。
《天文学》编辑组在分支学科编辑阶段有三十多人, 成书编辑阶段为十多人, 到下厂读校样连美术编辑也只有七八人, 周志成仍然坐镇前线, 统筹一切。这阶段的主要工作是通读校样, 和完成上阶段没有做完的配图工作。
我是1979年6月底一到出版社就作为文字编辑被派去参加《天文学》卷后期编辑工作, 虽在周志成领导之下, 由于我个性内向,木讷寡言, 同他几乎没有个人接触。到了工厂, 会议室成了天文学卷编辑组的办公室,我们几个人通常就围着会议桌读校样。周志成身为领导, 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样子, 而以一个普通编辑的身份同大家一起审读清样,流水作业。每个人都顾及全面, 又各有侧重。因为发排稿经过多次打磨, 相当成熟, 5% 的允许修改量是用不了的。周志成改校样, 动笔不多, 但是改必有中, 令人折服。因为彼此意见都写在一份校样上, 也就提供了互相补益和切磋琢磨的条件。讨论问题, 周志成也是以平等成员的身份参与, 有平心静气的时候, 也有面红耳赤的时候, 都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很快得出共识。面对的条目出乎众家之手, 在一部书里不免做些统一工作,做了不少体例约定。例如, "其它"一律改为"其他","那末"一律改为"那么", 这些约定比较具体。数字用法( 阿拉伯数字和汉字数字) 定出两条原则, 即应用得体, 局部统一; 数学公式中的拉丁字母和希腊字母、正体和斜体、大写和小写、黑体和白体, 周志成、林盛然、戴中器( 数学编辑) 三人商定出了应用原则, 统一了《天文学》卷的公式,成为全书的范式。
那时, 周志成生活方式大致是, 晨六时起床, 洗漱后即出门上公路跑步半个多小时, 早餐后, 不到八点就读校样, 到中午同工人一样排队买饭。饭后小休半小时, 又干起来了。晚饭后大家一起散步, 或走阡陌,或迈大路, 共同欣赏皖南的天光云影、山岚水色。夕阳西下, 晚霞似锦, 暮霭渐浓, 结伴而返, 很有点像《论语》上说的" 风乎舞雩, 咏而归"的味道。接着, 挑灯夜战开始了。在他主持下, 群策群力, 焚膏继晷,《天文学》卷终于在1980年12 月问世了。中国从此结束了没有百科全书的时代。姜椿芳总编辑非常高兴, 亲自来到刚刚回京的周志成家祝贺, 并说: "志成这个名字好, 有志者, 事竟成。"
《天文学》问世, 英国科学家李约瑟博士在《自然》杂志发表题为Astronomical in content and in effort(《内容之广,用功之深,犹如苍穹》)的评论文章, 十分称许。有"计算机"之称的北京大学吴允曾教授对中国自编百科全书心存疑虑, 《天文学》问世后,特意连续读了一百页, 大约二十多万字, 没有发现编辑上的缺陷和错别字, 为编校质量投了信任票。诚然, 这卷得到高度评价, 应该归功于姜椿芳总编辑为首的编辑团队, 以张钰哲院士为首的编委会和一百多位撰稿人,然而周志成作为副总编辑领导后期编辑工作,铅丹勾抹, 经历一年四个月之久, 就我所知,他逐字逐句至少审改了四遍之多, 也是功不可没的。
全力支撑 半边天地
按照《中国大百科全书》的整体规划,科学技术的内容比重要超过人文科学, 这是出于中国要实现工业、农业、国防和科学技术四个现代化的考虑, 也是出于当时中国闹书荒尤其是科技辞书荒的考虑。1993 年《中国大百科全书》出齐时统计, 自然科学与工程技术学科所占的比例略高于社会科学。按卷数, 前者为37卷, 后者为36卷; 按字数,前者约六千八百万字, 占56% , 后者约五千九百万字, 占44%。"周志成是主持出版社科学技术各学科全面工作的副总编辑。可以说, 他支撑着《全书》编纂工作的半边天地。
周志成不是那种挂个虚名的副老总, 只是发发号召、批批文件、写写"同意"、签字画圈, 他是要在十四五年内编出几十卷、几千万字的专业性很强, 标准很高, 代表国家水平的书, 真是万斤重担压在双肩。他领导百位编辑, 开会、谈话、人事调配之类的行政事务就不少。每一个学科卷都要经历物色人选、组织编辑委员会、宣讲体例、设计框架、组稿撰稿、审稿加工、编辑成书、排校印制一系列流程。作为主管副总编辑都要做好了解和摸清进度、调配人马、协调关系、指导编纂、解决疑难、疏通障阻等工作, 并且承担终审任务。《中国大百科全书》文本版权页上署有"副总编辑周志成"名字的计有:( 按出版先后为序) 《天文学》《环境科学》《矿冶》《力学》《固体地球物理学# 测绘学# 空间科学》《交通》《土木工程》《物理学》( 二卷) 《化工》《建筑# 园林# 城市规划》《数学》《化学》( 二卷) 《轻工》《生物学》( 三卷) 《水利》共十五个学科19 卷书,占《全书》73卷(不计《总索引》卷) 的26%,总字数三千四百六十二万字, 占《全书》总字数( 不计总索引)的27%, 都在四分之一以上。自然科学有"数、理、化、天、地、生"的说法, 指的是基础学科。编纂这些学科所需的理论知识是相当高深的。周志成承担了《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学》《生物》《力学》这些难度很高的学科卷的终审工作。周志成完成的任务, 就数量说是很大的, 就要求说是很严的, 就难度说是很高的, 他是中国百科全书事业当之无愧的大功臣。此外, 还审阅了他没有署名的《农业》《大气科学》《机械工程》《航空航天》《纺织》等学科卷的若干条目。
在繁忙的审稿工作的同时, 周志成始终不忘百科全书编纂的理论建设。出版社在198"年创办内部刊物《探讨》, 以供同仁研讨百科全书编纂理论和总结编纂实践经验。他在创刊号就发表《谈谈框架和条目》, 以后陆续发表十多篇论文。例如《百科全书的教育作用及其思想性和知识性》《"中子"释文的比较》, 善于用比较辞书学的方法探讨百科全书编纂问题。
《全书》一版出齐后, 周志成稍卸仔肩,就致力于《全书》二版的规划设计工作, 担任《全书》第二版学术咨询委员会委员; 另一方面又从事国外百科全书引进工作。他主持《不列颠百科全书( 国际中文版)》(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9 年版) 物理条目的翻译工作, 担任《剑桥百科全书》中文版(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6 年版) 编译委员会顾问, 担任《康普顿百科全书•自然科学卷》( 商务印书馆2003 年版)主编, 为中外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
弃工从理 不计功利
周志成是一位献身学术而不计功利的人, 从青年时代就怀有这种崇高志向。
1939年他考进当时因日寇侵华迁至贵州的浙江大学, 在工学院电机系读书。他对物理学兴趣很高, 景慕在浙大物理系任教的两位物理学大师) ) ) 王淦昌教授和束星北教授。他由大一升大二时, 向电机系主任王国松教授提出转学物理系的申请, 爱生如子的王教授感到事在两难: 既舍不得周志成这个高才生, 再三挽留; 又要尊重学生的志愿,只能表示同意, 于是同时许诺, 如果愿意从物理系回电机系, 不用补工科学分, 按时毕业。在当时, 原子弹还没有爆炸, 电机系是热门, 物理系是冷门。高等学府中, 学生理转工的多, 工转理的罕见。当时社会上工科人才奇缺, 尤其是浙大这样名牌大学毕业生,极为抢手, 谋事容易, 给的待遇也比理科出身的高得多。所以只有对科学真有兴趣、立志科学救国、献身科学的人, 才会去读理科。
周志成转到物理系二年级, 因为少学一年物理, 更加用功了。他在《难得的物理思想家和教育家) ) ) 记一级教授束星北》一文中回忆了师从王淦昌、束星北两教授的往事:王先生尽管久病初愈, 但满面春风, 蔼然可亲。在王先生面前我们十分自由, 什么问题都敢问, 千方百计从他身上掏宝, 吸收了许多书本上课堂上没有讲到的知识, 领略了自由讨论的乐趣; 束先生则肃然可敬, 问题非经一思再思, 实在弄不清楚, 才敢启齿发问, 从而培养了我们刻苦钻研的精神。(《物理学家束星北》, 《邗江文史资料》第6辑, 1993 年)
在王淦昌、束星北等教授的培育之下,物理系学生学习热情高涨。《核物理学家王淦昌》一书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周志成等几位同学" 对物理几乎入了魔, 他们在教室里谈物理, 在饭厅、宿舍里也谈物理, 散步还谈物理, 连开玩笑也离不开物理。"( 原子能出版社1996 年版第66 页) 名师授业解惑, 学子切磋砥砺, 尤其是周志成本人的寒窗苦读,学业大进。他的毕业论文《离子的复合》具有创见而获得教育部的嘉奖。系主任王淦昌推荐他留校任助教。竟想不到, 他不辞而别,离校到桂林寻找共产党组织去了, 结果没有找到, 便留在桂林当中学物理教员。周志成当时的思想, 套几句现成话就是: " 电机诚
可贵, 物理价更高。为了革命故, 两者皆可抛! "真是一位为革命可以舍弃一切的有志之士!
周志成出走以后, 他的恩师王淦昌竟然登报“寻人”, 请他和早一届毕业生许良英两人返校工作。兵荒马乱时代, 报纸上的信息也难以传达。1944 年秋天, 湘桂战役发生,桂林失守, 周志成流亡到贵州, 始知王教授约他回浙大任教。这回他听命了, 在浙大物理系工作到1949年杭州解放( 抗战胜利后浙大迁回杭州) 。
"勤奋敬业"四字, 贯彻着周志成的一生。在浙江大学求学, 他“勤奋敬业”, 三年读完物理系四年课程, 毕业成绩优异。在科学普及出版社任副总编辑, 全社每年发稿一千万字左右, 全部由他审读签字付印。因之很少在晚上九时前回家, 星期六晚上和星期日还得加班。在编纂百科全书十多年中, 他经常处在加班加点之中。他担任领导职务有行政事务, 而稿件终审又是硬任务, 何况他责任心很强, 非经逐字逐句审读, 决不轻易签字。因此, 他逝世时领导部门写的《周志成同志生平》中说: " 在他负责的卷目发排期间, 总是不顾自己年迈多病, 坚持多看稿,每天工作达一万多字, 加班到很晚。"
谦冲平和 志行高洁
周志成逝世后, 出版社一位老编审说:" 周老的为人为学都是无可挑剔的。"他的人格魅力赢得他所领导的五个编辑部大约百位编辑的衷心敬佩。下面就周志成的高尚品德的几个侧面略作介绍。
他是一个志行高洁的人。克己奉公, 贯彻终生。周志成是抗日战争中在大后方上大学的。当时凡是家乡沦陷的大学生, 无力缴纳学膳费的, 概由政府资助, 莘莘学子称之为" 吃公费0。周志成的家乡浙江绍兴, 已被日寇侵占, 可是他没有申请公费, 而是由他在大后方工作的父亲提供求学费用, 父亲逝世后, 由他的兄长提供。他父兄都是工薪阶层, 经济并不富裕, 尤其在抗战时期。他青年时代如此, 至老依然。在大百科出版社,某次他和我共同参加一项审稿工作, 经常加班加点。月底, 办事人员给我们开了夜餐费( 每晚0. 5 元) , 我照领不误。而他则说, 这个月已经领出, 只好收了, 下次就不要再领
了。这才知道, 他为了百科事业, 熬了几千个夜, 是从来不领夜餐费的, 这次是不得已的例外。
周志成作为局级离休干部, 有正高职称,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 他夫人也是离休干部,可是只住着建筑面积仅八十六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许多人为这位六十年党龄的学者型编审抱不平, 认为领导不够关心, 而他则一声不响过着自奉甚俭的生活。语云: " 大德不踰闲, 小德出入可也。"周志成则是大德小德都谨守分寸, 不踰界限, 甘愿吃亏的人。他是一位敬业不懈的人。周志成1988 年办了离休, 但他主持编纂的还有《数学》《化2007 年第3 期出版史料# 我与藏书109学》《轻工》《水利》《生物学》五个学科八卷书还处在编纂流程之中。离休之后, 他仍然奋其余勇, 释其余热, 用了四年时间, 宵旰
辛劳, 完成一千四百万字的终审工作。仅仅《化学》两卷书, 一百八十七万字, 他就审读了四遍。他如此敬业, 究竟付出了多少业余时间, 放弃了多少休假机会, 影响了多少自己的身体健康, 那是无法计算的。1981 年夏天, 出版社向外单位借了北戴河的几间房子,安排社内人员分批前往度假。我是普通编辑都能去, 周志成是领导成员当然有资格去。直到2003 年, 出版社组织离退休干部到北戴河旅游。他报名了, 说北戴河从未去过, 这回该去看看这个旅游胜地了。我听了甚为愕然。不意就在这次到北戴河, 这位八十老翁,年老体衰, 视力不济, 走路摔了一跤, 腿骨折断, 便用急救车送回北京治疗。同行者惋惜地说, 如果当年他能稍稍挤点时间, 也不致于遭此无妄之灾了。" 公而忘私"四个字他真是当之无愧。
他是一位谦冲平和的人。周志成在领导岗位上, 待人接物的和蔼可亲、宅心仁厚在同仁中是有口皆碑的。无论谁找他, 工作再忙也放下手头的事和颜悦色地接待你, 仔细倾听陈述。于学术问题, 他会有理有据地说明; 于个人要求, 总是伸出援助之手。他身上没有时下文化部门也受到感染的官场习气:推托搪塞和虚应故事。
他也非常关心后学的成长, 鼓励他们努力求知, 积极上进。《天文学》卷责任编辑林盛然学术基础深厚, 编书成果出色, 由于周志成的推荐, 担任了出版社副总编辑, 为百科事业贡献良多, 即为一例。不少当初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今天已成为百科事业的栋梁之材。
哲人远去, 风范长存!